在我生活的不显眼的地方有个小盒,用黑色垃圾袋包得死死的。很明显,我很怕这个盒子,因为这个盒子里面是80只左右的杜比亚蟑螂。
虽然人们会条件反射地把“蟑螂”和“害虫”画上等号,但实际上只有寥寥几种蟑螂会跑进人类的地盘里,其余四千多种蟑螂都是自然界中维持生态平衡的重要成员。在人类家里蹭吃蹭喝的蟑螂才是蟑螂家族中的另类。
有着成熟人工饲养种群的蟑螂种类非常多,远远超过那些“有害种类”的数量。它们当中很多外形独特,被当作宠物饲养;而另一些虽然外表普通,但非常容易饲养繁殖,是很受爱吃虫的动物欢迎的活饲料。杜比亚蟑螂(Blaptica dubia)就是一种很常见的饲料蟑螂。
某年7月份,我为了宠物守宫购买了88只杜比亚幼体,结果该死的宝贝宠物不爱吃。但即便宠物不爱吃,我也依然定时给蟑螂们换垫料、加水、投食。直到有天打开,饲养盒角落三只黑色成体杜比亚迅速散开,那一刻我的魂魄也散开了。
88只,我的小可爱撑死吃了8只 | 马粪海胆
一切的开始 | 马粪海胆
杜比亚蟑螂比蟋蟀更容易饲养且营养丰富,打理得当的话也很干净。它们行动笨拙,不能攀爬光滑的容器,很容易安置。就算不巧逃逸出来,杜比亚蟑螂也不会像德国小蠊那样在家里繁殖壮大,毕竟它们不属于在人类家里蹭吃蹭喝那一类。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它们皮糙肉厚而且不大活跃,很多挑剔的小型动物不爱吃杜比亚,它们更适合鬃狮蜥或者蓝舌石龙子这些体型更大也不太挑食的主。
杜比亚在刚刚蜕皮时呈白色,等外骨骼硬化以后就会变回正常的颜色。昆虫虽然也有很多不同的体色变异,但几乎没有白化现象。
然后就是用黑色垃圾袋里三层外三层裹住那个小盒。
出于难以言喻的害怕,我就把它放到了屋外,紧靠我的房间。虽说如此,但偶尔也会有其他租户路过。于是我的视线只要落到盒子上面,就会很自责,几乎每天都在看袋子是不是包好了。时间长了,自责便成了邪恶,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里面是几十只蟑螂。
几个月后,我要搬家了,觉着几个月了,该死的也都死了,我可以扔尸体了。我撕开塑料袋,透着小缝看着,小缝越撕越大,我的心也越撕越大,没有死!还跑着呢!总归死了几只吧,看着像尸体的蟑螂,可我一晃盒子,又都活泛起来。里面发霉的垫料和蛋托纸发出的气味使我恶心,我不想害这个地球,便当下决定,我就算搬家也要带着这个小盒。
我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碰它,除非搬家。这个小盒是它们永远的家。| 马粪海胆
上海10几级大风也没吹跑,真的细思极恐 | 马粪海胆
曾经有朋友出门期间让我(@虫爷ChenZ)帮他拿一下快递——一盒杜比亚,然而忘记把邮箱的钥匙留给我,让这盒杜比亚在闷热的邮箱里呆了一两个月。结果朋友回来之后发现居然有不少杜比亚还活着,生命力的确很顽强了。杜比亚本来就很能忍饥挨饿,死去的杜比亚还会成为食物,进一步为它们续命。
之后我再也没打开过它,也不扔,就放在出租屋的角落,因着不想害垃圾箱,不敢打开,我也不想确认里面的几十只蟑螂是否都死了。也许都死了,也许蟑螂王正带领这几十只永远地在小盒里面存活着。我索性不开盒子,不害其他人,暗自决定每次搬家都带着它。
盒子里的杜比亚越多,“储备粮”就越丰富;环境温度越低,身为外温动物的杜比亚新陈代谢就会越慢,损耗能量的速度也更慢。假如环境潮湿,那么缺水的问题也能得到缓解。@马粪海胆的这盒杜比亚数量本来就多,如果放置的环境阴凉潮湿,那这个小盒里的生命接力自然可以持续更久。当然,总有一天这个封闭环境里的能量会消耗殆尽,那一只最后的赢家也会死去。
对于这些可以长时间维持缓慢新陈代谢的动物来说,水其实是比食物更大的挑战。在能够维持充足水分的条件下,它们的绝食记录可以被大大延长。北方太平洋谷蛸(Graneledone boreopacifica),一种主要生活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章鱼,能够为了守护卵绝食四年半之久;日本一个水族馆饲养的一只大王具足虫则破下了绝食五年零43天的记录。
写到这里,我觉得我该烧了它们,陪了我春夏秋冬就足够了。可是我身处的这个都市,好像没有尽情纵火的地方。
看来我只能带着这个小盒。
我必须用火焰去解决这个小盒,冰冻水淹都不足以去展现我平静生活下面的涌动,只有炽热的火焰才能。
我已经想象出来了——我站在荒野,野风呼啸,吹得我的长发盖住我的眼睛,听着小盒的垃圾袋随风发出的声响,对着蟑螂小盒轻蔑一笑,潇洒扔下火把,头也不回地离开。火光肆意,我越走越远,回想着我第一次饲养它们,兴奋地扔胡萝卜给它们吃的画面,看到刚刚蜕皮的白色蟑螂的惊喜,在朋友圈嘚瑟我养蟑螂我牛逼的心情……一切的一切随大火消散。
我的牺牲很值,我很伟大。
你很伟大,但你还可以更伟大,以一种不纵火,不破坏任何自然生态的方式——放进冰箱冷冻室两天,然后放心丢掉。杜比亚是热带动物,没有抵御冰冻的能力。当然,这种伟大需要你鼓起更大的勇气就是了。
作者:马粪海胆、虫爷ChenZ
编辑: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