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科的夜班,就怕外科打电话。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躺下,外科就打来了电话。
带着不爽的心情,我拿起了电话。电话是普外科打来的。看到这个号码,更是让我的紧张程度升级了。因为,普外科的急诊数量是最多的。
所幸的是,并没有急诊,而是他们科术后的患者需要我们帮助处理。
有些人会问:手术都结束了,还要你们麻醉科干什么?你们不就是打个麻药吗?
我们也不能怪大家,毕竟很多人对麻醉科是不了解的。消除手术疼痛、创造更好的手术条件,是麻醉科最基础的工作。手术中,麻醉医师最重要的工作是保障患者生命安全。除此之外,整个围术期安全,都与麻醉科的精心处理有关:术前,麻醉科要调整患者的生命体征,提升手术麻醉的安全系数;术中,全程护航;术后,镇痛、处理并发症以及加速康复。可以说,大到抢救生命,小到处理血压,都是麻醉医师的管辖范围。
带着一身疲倦,我迅速赶往普外科。
到了普外科,外科大夫直接把我拉进他们的监护室。
由于已是入睡的时间,除了“滴答、滴答”的监护仪声音,就只有大家的鼾声了。
大夫小声说:这个患者血压一直高。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就是下不来,您给看看吧。
一眼看过去,很明显这是一个甲状腺手术。
看到我看她,患者瞪着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显然与这本应该睡眠休息的时间不相称。
抬头看去,输液泵正在努力泵着硝酸甘油。并且,剂量显然已经很高。
回头再看外科大夫,一脸无计可施的表情。
回顾监护仪上的血压数据,除了手术刚结束那半小时是血压相对正常的,之后就一路飙升。几次低谷,显然也是降压药的作用。
看到这一切,我心里有了大概。
紧接着,我让外科大夫再次查看外科相关方面。因为,术后出血等情况,也可以导致患者疼痛。而疼痛以及不适,是患者术后血压高的主要原因之一。
回到办公室,我翻阅了患者的病历。病历里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有轻微的高血压。然而其中的一个细节,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监护室的时候,我就产生过这方面的怀疑。
病历显示,她是一个老师。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大概能猜到她可能是老师等知识水平较高的人群。另外,也几乎必定是脾气比较急的人。这样的人,就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平静的理解一些事物。也许,可能和她们知道的比较多有关系。
再次检查外科大夫的降压用药,除了硝酸甘油,还有一种比较强的降压药。甚至,她的舌下都含了一片硝苯地平。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没难为外科大夫。我知道,他们是搞不定这种情况的。于是,我吩咐护士给我拿几只亚宁定来。
从外科大夫的眼神中,我看出他不太相信的眼神。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短效的降压药,很难把血压降得满意。至少,在他认为,即使血压下来,也是暂时的。说白了,他几乎就在怀疑了敷衍他。
护士拿来亚宁定后,先注射、再泵注。不一会,血压就下来了。
看到监护仪上出现相对正常的血压数值后,外科大夫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显然还是不怎么放心。从他紧盯监护仪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一切。
在他半信半疑中,我叮嘱他:就这样泵注吧。血压太低的时候,记得调慢一点。
很显然,直到这个时候,他也不太相信血压能稳定住,更别说会低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了,而是满满的恭维。
他笑呵呵的向我请教说:这是为什么啊?以前我们也用过这个药,效果不行啊。
我告诉他:治疗永远都是最简单的。关键在于,一定要弄明白原因。从病因入手,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看到他急切的样子,显然我不能再卖关子了。我告诉他:这个患者基础问题是甲状腺手术,再恰好是特别紧张的患者,最终就出现了血压高居不下的情况。
他疑惑的问:基础是甲状腺手术?
我说:是的。你们外科操作的时候,挤压腺体等操作不可避免的把甲状腺激素挤压入血了。这种入血,一般都要维持至少几个小时。另外,持续的交感高张力,也就是她特别紧张,也会导致交感激素大量入血,这就导致血压叠加的升高。
他接着问:用其他的药不行么?
我说,如果不是头颈部手术或者气道手术,可以先镇静,再用降压药。降压第一条,就是要镇静。但如果是可能发生呼吸抑制或者窒息的手术,就要谨慎使用镇静药。
使用亚宁定的意义,主要这是一种中枢性降压药,尤其适合紧张型的血压高。并且,不会导致镇静相关的气道事件。
听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连连向我竖大拇指说:厉害、厉害!还是你们麻醉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