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加斯加政府在碳问题投下巨注，但REDD+在该国实施仍举步维艰

编者按：2021年8月21日，中国绿发会国际部收到来自Mongabay的一篇最新的分享。马达加斯加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目前正面临气候变化带来的眼中的饥荒问题——马达加斯加大危机。而马达加斯加大危机，反过来就加重了该国的环境问题。那么，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

本文中提到的REDD+的全称是 “Reducing Emissions from Deforestation and forest Degradation, plus the sustainable management of forests, and the conservation and enhancement of forest carbon stocks (REDD+)”，指“减少发展中国家毁林和森林退化所致排放量加上森林可持续管理以及保护和加强森林碳储量”，是减缓气候变化全球努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推动中国深度参与全球环境治理，经Mongabay网站授权，绿会国际部现通过“绿会融媒”——环境创变者和第一信息源——将这则信息第一时间分享发布。

（本文译文约5000字，阅读约10分钟）

《即使政府在“碳”问题投下巨大赌注，但REDD+的实施仍然在马达加斯加举步维艰》

由Malavika Vyawahare 于 2021年8月18日撰写，发表于Mongabay网站

· 马达加斯加政府在重新制定REDD+战略的同时却又决定禁止碳信用额的销售，这让该国已有的所有REDD+项目陷入了困境。

· 马达加斯加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REDD+项目，且全部由外国非政府组织负责。这些项目利用了联合国REDD+计划，并通过出售碳信用额来筹集资金。

· 马达加斯加环境部长特别提到了英国非营利组织Blue Ventures的一项倡议，批评它达成的协议承诺太少：为10个村庄每年提供2.7万美元。非政府组织对这一评价提出了异议。

· 政府将碳所有权国有化的举措是在人们对REDD+计划担忧的背景下做出的，人们尤为渴望了解社区究竟能从森林保护中获益多少?

REDD+是一个已经拥有上千个运营中项目的概念与想法。从本质上说，这是一种将森林储存碳的能力货币化的方法，并将这笔钱交到能够保护它们的人群手中。

总部位于英国的非政府组织Blue Ventures认为，联合国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所致排放计划(REDD+)是资助马达加斯加相关保护计划的一个机会。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因为它可以同时解决这个非洲国家最脆弱的两个问题——森林破坏和贫困。

2018年，该非营利组织与马达加斯加的一个协会一起发起了 “Tahiry Honko” 项目，该项目出售红树林所产生的碳信用额。但三年过去了，该项目还没有卖出一个碳信用额。

马达加斯加可能是实施REDD+项目的绝佳地点，但只有少数几个由外国非政府组织牵头的项目在这里能够良好运作。政府近期集中控制碳信用额交易的举动，给这些项目的命运和马达加斯加REDD+的未来带来了不确定性。

前景暗淡

三年前，马达加斯加政府暂停了碳信用额的销售。在安德里·拉乔利纳(Andry Rajoelina)总统的领导下，该国开始将碳排放权国有化。因此，包括Blue Ventures的“Tahiry Honko”项目在内的所有REDD+项目都被搁置。

该国环境部长特意批评称，该项目出卖了马达加斯加人民和政府。这个为期20年的项目最初预计每个碳信用额可创收约20美元，每年可达2.7万美元。该项目创收的一半资金拨给了参与该项目的10个村庄。Blue Ventures否认承诺的资金太少。

与此同时，该国与世界银行(World Bank)签署了一项协议，将以每碳信用额5美元为标准，出售1,000万个因保护热带雨林而产生的碳信用额。这是获得世界银行支持项目的普遍标准。

但是，在重塑马达加斯加的REDD+战略的过程中，面临风险的不仅只是资金问题。一项尚未成为法律的法令草案，将赋予马达加斯加政府与碳信用额买家签署协议和分配资金的独家权利。该国并不是唯一一个将碳排放权国有化的国家，新西兰等其他国家也采取了这种做法。

在寻求国有化的过程中，马达加斯加却将主导该国环保工作的非政府组织拒之门外，不让它们与私营企业达成协议。

马达加斯加政策的混乱源于三个困扰所有REDD+项目的问题：谁拥有树木吸收的碳？这种碳的合理价格是多少？如何分享这些好处？

蓝碳

“Tahiry Honko”在当地Vezo方言中的意思是“保护红树林”，这是一个规模小且特殊的REDD+项目。如今，大多数碳信用额是通过保护内陆森林而产生的。当碳储存发生在以水为基础的生态系统中，比如红树林或盐沼，它被称为“蓝碳”。

红树林生长在不适合其他植物生长的盐水附近。它们高跷状的根部浸入海水中，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水下栖息地，是鱼类的温床，也是螃蟹等其他海洋物种的庇护所。

这些树还擅长从大气中去除碳。一项估计显示，红树林吸收的碳是热带雨林的四倍。富含碳的土壤是由被困在水下根部网状结构中的叶子滋养的。海水减缓了它们的分解，在更长的时间内锁住了更多的碳。

马达加斯加拥有地球上2%的红树林，但它们正在迅速消失。1995年，这里的红树林覆盖面积为310452公顷(767144英亩) ，但到2018年，其中四分之一已经消失。在马达加斯加西海岸的Bay of Assassins（直译：刺客湾），也就是“Tahiry Honko”项目的所在地，2002年至2014年间，10%的被水浸泡的红树林林地消失了。

用红树林和贝壳加固的房屋

这个名字并不吉利的刺客湾位于由Blue Ventures帮助创建的当地管理的海洋区域（Locally Managed Marine Area, LMMA）Velondriake内。由非政府组织和Velondriake协会共同管理，Velondriake协会是一个由Vezo当地渔民组成的团体。

对Vezo本地民众来说，红树林不仅仅是碳库。他们利用红树林木材制作捕鱼用的船只，也用红树林木材建造他们的房子。沿海的红树林也提供烧饭用的柴火。木材是马达加斯加大部分地区的主要燃料来源，因为该国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接入了电网。

这些社区可能错过了依赖化石燃料的发展阶段，但通过像“Tahiry Honko”这样的项目，他们被推到了抗击气候变化的前沿。与此同时，木材在一些发达国家变得越来越受欢迎，尤其是在欧洲，一些人将其吹捧为一种比化石燃料更清洁的能源。

近年来，出口导向型的海参、海草和章鱼贸易蓬勃发展，为维尔季诺克地区带来了收入，也提高了人们的期望值。在人们的愿望清单上，一栋能够抵御威胁沿海地区的飓风的房子通常被认为是很重要的优先计划。

米歇尔·斯特罗戈夫(Michel Strogoff)，一位来自LMMA内部一个村庄的村民，他表示，从最近的大城市托里亚拉(Toliara)运输水泥是非常昂贵的。斯特罗戈夫曾与Blue Ventures合作，也曾为Mongabay的报道做出贡献。“人们正在做的，包括我的家人，就是利用当地的产品。”他说道。在他的家乡，最丰富的当地资源是红树林和贝壳。

人们用红树林木材点燃小窑，将数百个贝壳变成一种叫做“sokay”的石灰。“如果你有不错的收入，你就会想为自己和家人做些好事，”斯特罗戈夫说。“如果你用sokay做房子，它可以使用10年或20年。”

一块“碳”派

即使有可能恢复“Tahiry Honko”项目，村民也不会得到或受益于所有的收入。

在每年27000美元的项目收入中，23%用于当地管理协会开展的活动，如重新种植红树林和进行森林巡逻，这些活动直接使项目受益。另外5%作为储备基金，以防受保护的红树林被砍伐。

提供监测和审计工作的技术援助的公司Blue Ventures表示，他们没有保留这笔钱且马达加斯加政府削减了22%。

该项目中10个居住着约3000人的村庄将获得约1.3万美元。按照目前的价格，这笔钱不足以支付3000名成年人两个月口粮（大米）的费用。大米是马达加斯加人的主食。据Badouraly说，这笔钱不是专门用于购买食物，而是用于农村儿童的教育和基础设施建设。

细节决定成败

在马达加斯加，尽管授权地方机构是该国环境法几十年来的核心原则，但资金仍然是社区环境保护管理的最大障碍之一。虽然大多数保护活动都得到了国际资助者的支持，但如果出售碳信用额能获得足够的资金，这将是一个罕见的独立收入来源。

社区不一定要增加REDD+项目的绿色覆盖来产生信用额度。在像马达加斯加这样的地方，森林以惊人的速度消失，这足以表明项目现场的森林砍伐速度已经放缓。同样重要的是，要证明保护这些森林并没有导致附近地区的其他森林损失。

虽然REDD+在纸上看起来是一个简单、优雅的想法，但在实践中并非如此。监测碳流量，提交关于避免砍伐森林的繁琐报告，以及在富裕国家寻找买家，都需要技术支持和资源，而这些是大多数当地协会所缺失的。

马达加斯加有四个以热带雨林为中心的REDD+项目得到了外国非政府组织的支持。

马达加斯加政府和共同管理该国大部分森林保护的非政府组织之间的紧张关系，也让事情雪上加霜。据三位参加过相关会议的人士透露，去年6月，在保护区管理人员和部门官员的一次会议上，环境部长Vahinala Baomiavotse Raharinirina批评Blue Ventures将国家锁在了一项长期承诺中，只获得少量收益。Raharinirina没有回应Mongabay的评论请求。

尽管关系艰难，但像Blue Ventures这样的成熟非政府组织的存在，可以吸引外国碳信用买家，并应对动荡的全球碳市场。

一个有利可图的市场

当政府、行业或公司等污染实体的总排放量受到限制时，碳交易市场就出现了。违反这些限制的污染者必须购买碳信用额，这是一种弥补过量排放的承诺。

一些参与者，如政府和大型企业，受到国际协议的约束，以减少排放。其他公司，比如私人公司，选择减少碳足迹。这可能是对公众压力的回应，也可能是满足员工期望的一种方式。

非政府组织在马达加斯加推广的REDD+项目主要是在自愿市场上销售碳信用额。目前，蓝色碳信用额只出售给自愿购买者。在某种程度上，蓝色碳市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市场，而是一个资金流，交易是在共同协议的基础上达成的。

因此，在非自愿市场上交易的碳信用额价格相差很大，从低于1美元到60美元不等，这取决于买家愿意支付的价格。

一份报告显示，自愿买家更有可能将资金投入私人组织主导的项目，而不是政府主导的项目。将非政府组织和地方组织与自愿市场隔离可能会限制私人资金的获取。

Blue Ventures带头寻找买家，并为“Tahiry Honko”项目谈判价格。 “Blue Ventures的目的是让社区的收入最大化”，Glass告诉Mongabay。“我们非常努力地推动买家为碳制定一个公平的价格。”

关注树木而忽略土壤

就气候变化而言，保护红树林是一种双赢。它们可以抵御海平面上升等气候变化影响，并储存碳，有助于抑制温度上升。然而，它们这样做的方式不同于陆地森林。

拥有1300个碳信用额的“Tahiry Honko”是一个小项目。其规模小的原因之一是，马达加斯加西南海岸的红树林面积小，那里气候干燥且干旱，树木本身并不储存大量的碳。

TerraCarbon的联合创始人斯科特·塞特尔迈尔 (Scott Settelmyer) 说，红树林每公顷储存的碳比陆地森林的多。TerraCarbon是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的咨询公司，与Tahiry Honko项目没有任何联系。这些碳大部分都在地下，比如红树林。“如果考虑到土壤碳，那将会有更多的碳信用额，但如果你忽视了这一点，就会错过很多东西。” 塞特尔迈尔在谈到该项目时说。

Blue Ventures的Glass表示，相关科学研究需要将Tahiry Honko地区的土壤碳价值纳入研究，但这项工作的前期研究依旧正在进行中。

无效的协议，迟延的法令

碳信用额和它们的价格并不是争论的唯一焦点。红树林和马达加斯加的大部分森林一样，都在国有土地上。尽管马达加斯加政府是这片土地的合法所有者，Blue Ventures还是与买家达成了协议。

草案规定政府必须是碳信用额的签署国和接受者。Blue Ventures与买方的协议不再有效，这使得它无法出售碳信用额。

根据Glass的说法，延迟适用REDD+法律框架正在伤害马达加斯加。“从理论上讲，该国是一个重要的蓝碳国家，但目前的政策阻碍使更多项目无法开发，碳项目也无法发挥作用。” 她说道。

新的REDD+法令预计将在今年年底最终得到确认。

但这并没有阻止马达加斯加政府在“森林碳伙伴基金(FCPF)”下与世界银行签署自己的协议。该国已经同意减少热带雨林丰富的东部沿海地区1000万吨的碳排放。为此，它将在2020年至2024年期间获得5000万美元。

对于各国政府来说，保留对碳排放权的控制是有意义的，因为作为《巴黎协定》的缔约方，它们必须履行国家减少排放的承诺。在FCPF项目下产生的几乎所有碳信用额都将计入马达加斯加的目标。然而，有了像“Tahiry Honko”这样的项目，购买这些碳信用额的私人实体将计入减排目标。

为了能够从FCPF获得资金，马达加斯加政府需要明确谁拥有碳排放权。世界银行在回应Mongabay提问的一份声明中表示:“REDD+法令的批准将使马达加斯加能够证明其对减排的所有权，并有能力将其转让给FCPF。”

在发放资金之前，必须核实削减的数额。

“我们只能接受政府保留10%的资金”

马达加斯加环境部长和世界银行发言人都坚称，对社区的支持是双方达成的协议的关键。今年2月，当世界银行协议宣布该协议时，马达加斯加环境部长Raharinirina说:“该部将确保收入再分配的公平性，并使其成为打击不稳定的工具，同时减少对该岛独特生物多样性的负面压力。”

Velondriake协会的Badouraly告诉Mongabay，让国家保留20%以上的收入，这个代价太高了。 “马达加斯加政府离我们太“远”，他们不在这里的村庄里，”他说。“我们想要这笔钱，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它用于我们的发展。”

“我们只能接受给政府保留10%的资金，”他说。

Blue Ventures蓝色森林项目的项目经理Lalao Aigrette也表达了赞同意见，无论是旧的REDD+法令还是新的草案，都没有完全回馈社区。她指出，人们为了保护地球免受灾难性的全球变暖的影响，也许为了放弃为自己的家人建造更坚固家园的想法，所以他们应该得到一半以上的碳排放补贴。

Malavika Vyawahare是Mongabay在马达加斯加的特约撰稿人。

(编者注:这篇文章已被更正，以反映Blue Ventures与买家有协议，但没有签署合同。)

译者：陈超凡（Frank Chen）

—— 译者系中国绿发会国际部与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联合国际学院（BNU-HKBU UIC）全球化与发展（GAD）专业联合发起的“可持续发展人才培养计划”的学生

编者按：Li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