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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如何让我们发疯的

利维坦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微博:利维坦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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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

诗人雪莱在著名的《西风颂》中曾将西风比作“秋之生命的呼吸”,但不是所有人都和雪莱一样,希望被大风“举起”。中国国气象局早在2001年就下发了《台风业务和服务规定》,以蒲福风力等级将12级(风速>117公里/时)以上台风补充到了17级(风速>221公里/时)。当然,如果放眼整个太阳系,17级风也不算个啥——比如海王星。据推测,其风速达到大约 2100公里/时。仔细想来,风的确是微妙的存在,微风拂面时,人通常会感到惬意舒适,但随着风力加大,每个人的感受就不尽相同了。

当空气完全静止且凉爽时,我们可以享受星光熠熠的明朗夜晚,从炎炎烈日中获得一丝喘息。但是当空气平静无风却又温暖,或是这样的平静自黎明起持续太久时,它们就会变得尴尬、令人不安。我们已然知晓,这往往预示着风暴即将到来。

因此,通常来说,起风是受人欢迎的事。但并非总是如此,也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有一句古老的英语谚语这样说:

“风起东方,人畜不安。”

When the wind is in the east,tis good for neither man nor beast.

伏尔泰在流亡伦敦时写道:

“这东风,是无数起自杀的罪魁祸首……黑色的忧郁弥漫了整个国家。就连动物都备受东风折磨,染上了一种沮丧的神态。能在这可恶的风中保持健康的人,也至少会失去他们的幽默感。每个人都带着严肃的表情,倾向于做出绝望的决定。

这绝非修辞——正是在东风中,查理一世被斩首,而詹姆斯二世被废黜。”

希波克拉底认为西风更糟糕,接触到西风的人脸色会变得苍白,消化器官则“经常因头部流入的黏液质发生紊乱”。泰奥弗拉斯托斯(Theophrastus,古希腊哲学家)注意到,正是在南风中,由于关节处的滑液变薄,“人们发现自己更加疲惫和无能”。北风在斯宾塞笔下是“苦寒、黑暗、呼啸的”,而莎士比亚则称它“狂怒而暴虐”,他还认为北风是“痛风、堕落的恶魔、瘙痒和疟疾”的元凶。

看起来,风向并不重要。然而,拜伦、哥伦布、但丁、达尔文、洪堡、路德、米开朗基罗、弥尔顿、莫扎特、拿破仑、尼采、卢梭、席勒和瓦格纳都一致认为,风确实对人有影响,它能改变肉体和思想。歌德认为,“可惜的是,杰出者受苦最多。”但风再民主公正不过了。全世界大约有30%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对风的触碰十分敏感。

风除了冷却的作用外,还有一些其他特质直接影响着我们的健康。

一项针对不同温度下的体能测试表现的研究发现,当风速达到每小时25公里(4级)时,体能效率达到顶峰,风力更强和更弱时,效能都会下降。对美国一所学校操场上孩子们的行为观察发现,当风速超过人体生物学阈值(6级)时,孩子们的日均打架次数翻了一番。

以一个物种而言,我们人类对于风似乎有很强的敏感度和低得令人惊讶的容忍度。当然,个体差异是存在的,其中一些明显与性别有关。

大多数女性会非常明智地寻找避风处。但是,当大风来临时,环境中似乎有什么会导致男性非常躁动不安。飞掠而过的云或者风摇响树林的声音几乎就像是某种刺激,触发了某种根深蒂固的反应。

前南斯拉夫达尔马提亚海岸的一名渔民曾将呼克维(hukovi)描述为“一种让男人心脏战栗的绝望声响”。呼克维是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它预示着布拉风(译者注:bora,亚得里亚海的一种北方向至东北方向的下降风,有时也可以指地中海和黑海盆地东部的海岸线上产生的东北方向的风)即将到来。

毫无疑问,狂风肆虐的日子曾经是危险的,它摧毁住所,吹散警示气味,掩盖掠食者逼近的声音。很有可能,即使在我们现代的局部小气候环境中,男性仍然因古老的信号而感到兴奋和不安。

这背后的生理机能似乎涉及了肾上腺素增加这种典型警报反应:新陈代谢加快,心脏和肌肉的血管扩张,皮肤血管收缩,瞳孔扩大,毛发呈现出令人不安的竖立趋势,产生惊惧的刺痛。这是针对紧急情况做出的良好而有效的反应,是立即行动的良好前奏;但是当激发这种反应的警报响个不停,当风连续吹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时,就会给生理系统带来很大的压力。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可能几乎等同于欣快感。耶鲁大学的地理学家埃尔斯沃思·亨廷顿(Ellsworth Huntington)回忆说,他看到过一个小男孩,“平时非常安静,但当一阵狂风袭来,他就爬到一棵高大的树顶上,在树枝间荡来荡去,引吭高歌。”

1969年,饱受争议的主教詹姆斯·派克(Bishop James Pike)在死海附近的沙漠中步行时去世,有人认为,他的生理系统正是对当地人称之为夏拉夫风(sharav)的强暖风产生了过度反应。

水手和渔夫这些时刻生活在风中的人已经习惯了它。他们的身体学会了应对风压。但是许多城市居民失去了这种适应能力,他们发现风甚至能在舒适的家里伤害自己,这些人有一部分死于心肌梗塞、期外收缩和心绞痛。

所有这些“心脏病发作”和“中风”都是过度刺激的结果。这种情况在男性中比在女性中更为常见,而且多发于大风天。一项关于血管疾病的研究发现,50%的心肌梗塞和中风发生在风力4-5级的天气里。奇怪的是,风力超过5级时,对心脏的压力似乎变小了。也许是肾上腺疲劳姗姗来迟,又或者是恐惧抵消了兴奋,导致某种应激停止。

所有的风似乎都在某种程度上令人不安,但其中一些有着非常坏的名声。

18世纪中叶,随着英国历史上第一个帝国进入鼎盛时期,以及大英博物馆的建立,英国人开始游览古迹。这批早期旅行者中的一位,在“给萨福克郡萨默里的威廉·贝克福德先生的一系列信件”中(Series of Letters to William Beckford Esquire of Somerly in Suffolk),给出了一段风的描述,这段描述如此生动,即使到了现在仍值得大段引述:

“那不勒斯气候中最令人不快的部分是西洛可风(sirocco)或东南风,这种风在这个季节很常见。它已经连续刮了六天,一刻不停;它着实卷走了我们所有的欢乐和精神气;如果它继续刮下去,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它给身体和心灵都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倦怠,使它们完全无法行使日常的功能。“它能对冷静的英国体质产生此等影响,也许不足为奇;但是我们恰巧遇到这样一个实例,证明了就连法国人的活力也不得不淹没在这种可怕、沉闷的气氛之下。一位时髦的巴黎侯爵大约十天前来到这里:他是如此地血气十足,人们简直认为他疯了。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片刻;他和意大利人总是一边以惊人的灵活性从一个房间跳到另一个房间,一边进行严肃的对谈,在谈话间隙,意大利人曾发誓说他的鞋子里有弹簧。今天早上,我遇见他,他迈着哲学家的步子走着,手里拿着一个嗅瓶,浑身上下的活力都熄灭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啊,我的朋友,’他说,‘我快要死了。我,一个从不知道‘无聊’一词为何意的人。这可恶的风,如果它再刮上两天,我就吊死自己。’“当地人所遭受的痛苦并不比外来客少,一切天性和自然似乎都在这令人生厌的风中凋萎了。爱意丰沛的那不勒斯人会在西洛可风肆虐的日子里极其小心地避开他的情人,它所激发的懒惰几乎足以熄灭所有的激情。在西洛可风不绝时,一切天才的作品都被搁置一旁;当任何平淡乏味至极的作品被创作出来时,那不勒斯人所能给予的最强烈的负面评价,就是这些作品是在刮西洛可风的日子里写就的。“我注意到西洛可风并未使气压计发生了什么显著的变化,使人精神如此窒息的无疑也并非这阵风的暖意;倒不如说,是因为风中少了那股友好欢快的气息,正是这种气息才能带来生机。空气的弹性和灵动似乎都消失了,那个使自然万物生气勃勃的活跃本源似乎也死去了。

我们有时认为这个本源不过是空气中常有的细微电流体;诚然,我们发现,在这种风中,它好似几乎彻底湮灭了。”

这些话写在富兰克林放飞他著名的风筝的两年前,普里斯特利(Joseph Priestley)写出电学著作的二十年前,更是在西洛可风绵绵时用纸笔记下的,考虑到这些,这段与电有关的洞见无疑令人震惊。

今天,我们对我们的物理环境有了更多的了解,但直到最近几十年,我们才开始意识到生物与地球电磁场的微妙变化有着多么紧密的联系,而其中许多变化与空气的特定运动有着直接的关联。

“Sirocco”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东方的”。从气象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最常出现在春季的风,随着一系列低压系统向东穿越地中海,从撒哈拉沙漠和阿拉伯半岛带来暖空气。它在许多地方有当地的名字——西班牙的“levante”,摩洛哥的“leveche”,阿尔及利亚的“chergui”,突尼斯的 “chili”,利比亚的“ghibli”,埃及的“khamsin”,以色列的“sharav”,约旦的“sharkiye”和伊拉克的“shamal”。不管刮到哪里它都很温暖,温度比季节平均气温高出10摄氏度以上;它还很干燥,相对湿度总是低于30%,有时甚至降到0%。这两个特征相结合时,似乎对风的电特性起到了某种根本性的影响,而对我们也是如此。

在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药理学家菲利克斯·苏尔曼(Felix Sulman)一直在研究人体面对以色列版本的西洛可风时的生理反应。

他发现几乎三分之一的人群都对夏拉夫风有某种不良反应。其中,43%的人尿液中显示出异常高的血清素浓度。这是一种强力的多功能荷尔蒙,能引起包括大脑血管在内的周围血管收缩,它还控制睡眠,并负责情绪的发展。它是一种天然的镇静剂,但过量时会引发包括偏头痛、过敏反应、潮红、心悸、烦躁、失眠和恶心在内的临床症状。

在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药理学家菲利克斯·苏尔曼(Felix Sulman)一直在研究人体面对以色列版本的西洛可风时的生理反应。他发现几乎三分之一的人群都对夏拉夫风有某种不良反应。

另外44%的受风害者(其中大部分是妇女)的尿液中几乎没有肾上腺素,他们抱怨说自己感到疲劳、冷漠和沮丧。这两个群体加起来占总研究对象的四分之一,他们都在同一时刻感到身体不对劲,这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萨尔曼的结论是,对风敏感是一种“基于下丘脑、脑垂体、甲状腺和肾上腺的调节功能的神经激素反应”,而且女性尤其容易受到影响,因为她们倾向于分泌较少的肾上腺素。

少女们摇曳着,

踉跄,又颤抖,

因那心中的风。

1868年,一位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士在游访阿尔及尔时认定:“这种可怕的风不仅对肉体来说是毒药,也是一种精神毒药。”但尽管她明显很痛苦,这丝毫没有抑制她那无可阻挡的叙述能力:

“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起。经过数分钟沉重而令人窒息的平静之后,刮起了刺人的飑风。团团飞沙很快遮蔽了太阳模糊的圆盘;黄色、橙色、藏红色和柠檬色的不同色调融成了一大块难以形容的黄铜色。我的书的封面被吹得皱巴巴的,仿佛在火堆前烤了一整天似的。和几位军官同行时,我碰巧触到了其中一位军官的剑,手就像被一块热铁烫伤了一样。”

在各地西洛可风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中,至少有一部分必然是由于它们携带的灰尘导致的。一位接触过利比亚吉卜力风(ghibli)的军官抱怨说,“(我)眼睛红肿发炎,嘴唇干裂,因为不可避免地会吸入沙子,还经常感到剧烈胸痛。实际上,没有什么能抵挡得住这股风带来的不良影响。”他的症状现在被认为是一种季节性疾病,称为“ghiblitis”。

即使风吹向大海,这种痛苦也很难得到缓解。在红海工作时,菲利普`库斯托(Philippe Cousteau)曾遭遇过从埃及沙漠中裹沙而上的哈布尘暴(haboob),给出了令人身临其境的描述:

“每天下午大约两点钟,西方地平线上的天空会变成微红的金色,海水不再涌动,海面变得彻底静止,看上去几乎是固体。本就让人窒息的温度变得无法忍受;我们汗流浃背,每一个动作都是折磨,人人都生了皮疹,刺痛发热,更是雪上加霜。然后风暴来了,咆哮的风掀起了细小的水流,水流和沙子混在一起,给一切都盖上了一层黄黄的、毁灭性的泥浆……我们的眼睛红肿起来,在沙质的、难以忍受的宇宙中如机器人一般艰难移动。”

当西洛可风从非洲向北移动并穿过地中海时,它的特性会发生少许变化。它吸收了海洋上空的水分,到达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岛,此时它不仅炎热,而且潮湿难忍。显然,这根本无助于中和它的有害本质。那不勒斯那本就令人印象深刻的犯罪率进一步攀升,甚至连传教士都受到了动摇。埃尔斯沃思·亨廷顿记得有一次,“一个性格异常坚强的人,在一次特别厉害的西洛可风季期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生怕对同事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博物学家诺曼·道格拉斯(Norman Douglas)在他的小说《南风》(South Wind)中将西洛可风用作一种戏剧性力量,就像希腊悲剧中的复仇女神一样,操纵着他笔下卡普里岛(Capri)上日益堕落的英国异乡客:

“这南风!这非洲之害!这附近没有别的风吗?西洛可风总是吹个不停吗?”“据我观察,它在春天和夏天从不停歇。在秋天也差不多。而在冬天,它常常连续刮上几周。”“听上去前景大好。这对性格没有影响吗? ”“土著人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听天由命了。外国人有时会受到诱惑,在它的影响下采取奇怪的行动。”

在托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Death in Venice)中,上了年纪的作家发现:

“街巷里闷热得令人压抑,难闻的气味从公寓里、店铺里、菜馆里散发出来,热油味、香水味和其他更多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烟雾腾腾,无法散逸。香烟的烟气似乎在空中凝住了,好久才能慢慢散开。狭窄小巷里熙熙攘攘、推搡着的人群让这位散步者烦躁不安,什么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走得越多,就越是心烦意乱,这也许是海边的空气和西洛可风相结合造成的结果,因而他又激动,又困倦。他浑身是汗,怪难受的。他的眼睛不听使唤,胸口闷得发慌,好象在发烧,一股血直往额角上冲。他急急忙忙逃离拥挤不堪的商业街,跨过一座桥,来到贫民区。终于,他来到威尼斯中心一座僻静的广场,这里无人问津,但却引人入胜。他在喷泉旁休息了一会儿,擦干额上的汗珠,意识到自己非离开这儿不可。”

尽管西洛可风的湿度和温度在移动过程中发生了变化,它仍然是一股缺少“弹性和灵动”的恶风。而某种根本性的东西,某种很可能与风的“细微电流体”有关的特质占据了上风,污染了它所裹挟的空气,把它变成了西蒙风(simoon)——一种“毒风”。

毒风不止这一种,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可能是焚风(föhn)。

当一个低压锋面系统从西向东跨越法国接近阿尔卑斯山时,它从地中海吸入空气,将气流拉上阿尔卑斯山南坡,气流温度随位置上升而下降,其中的水分凝结成大片层积云,落在山峰上。这就是焚风墙,它将脱水后的空气送下北坡,空气下降时因气压上升而变暖,每下降100米温度就会上升1摄氏度,它变成了一股炎热干燥的风,照例经由焚风窗倾泻到瑞士、巴伐利亚和奥地利蒂罗尔州的山谷中。

冬天的焚风以雪为食,只要数分钟就能扫清积雪,但除此之外,它是一股危害极大的风,对谁都没什么好处。

当它刮得猛烈时,会造成严重的破坏,一旦山区居民感觉到它的到来,就会赶紧将自己的羊群和牛群赶回家。山民们会熄灭所有的火,只要风暴一日不停,阿尔卑斯山上的村庄就会一直闭锁不开。这股风越过山顶,一路向下,狠狠拍进阿尔卑斯山北翼的山谷,随后席卷整个瑞士高原,掀掉小木屋的屋顶,夷平庄稼,连根拔起树木,摧毁森林……位于卢塞恩湖(Lake of Lucerne)边上的布鲁嫩市(Brunnen)有一座特殊的港口,专门用于焚风时节。有时候风力太猛,即使是汽船也不得不停下来在那里避难。

人们曾经认为焚风是“撒哈拉沙漠的热浪小王子”,一路吹来,卷走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但事实上焚风靠自己产生热量,与西洛可风毫无关系。然而,也许是因为它和西洛可风的生成机制类似,两者具有相同的特性,和相似的恶劣影响。而这些相似之处绝非源于灰尘或污染。刮焚风的时候,能见度异常地高,空气清新,阿尔卑斯山看上去挺括而触手可及,有着坚毅的钢蓝色线条。但是植物枯萎了,牛群失去了食物,人们变得乖戾、闷闷不乐。

(焚风来时)气温上升10摄氏度以上,相对湿度下降到20%以下,气压和大气电特性会发生突变。再次地,大约每三到四个人中,就有一个人的血液和尿液中会生成异常高浓度的血清素,或是产生压力,最终导致肾上腺疲劳,症状包括焦虑、失眠、烦躁、紧张、偏头痛、腹绞痛和中风。而即使对于坚忍的瑞士人来说,其结果也可能是毁灭性的。

1976年,位于弗莱堡(Freiburg)的西德气象站的医疗部门公布了一项历时四年的研究结果证明,和其他任何时段相比,在焚风时期发生的工业事故需要手术的比例要高出16%,需要其他医疗处理的比例则高出20%。

焚风会对人的反应时间造成影响,根据瑞士旅游俱乐部(Touring Club Suisse)的数据,1972年,焚风大作,日内瓦的交通事故数量增加了超过50%。1976年,位于弗莱堡(Freiburg)的西德气象站的医疗部门公布了一项历时四年的研究结果证明,和其他任何时段相比,在焚风期发生的工业事故需要手术的比例要高出16%,需要其他医疗处理的比例则高出20%。在巴伐利亚州的巴特特尔茨(Bad Tölz),根据内科医师的报告,在焚风到来前一天和焚风过境期间,低血压、冠脉危象、偏头痛和精神紊乱的病例都出现了增加。

焚风期间,因大出血和血栓形成导致的术后死亡率过高,以至于在瑞士和巴伐利亚的一些医院,大手术被尽可能推迟到焚风刮过之后。但只要“女巫之风”所到之处,在瑞士全境乃至奥地利,自杀和自杀未遂的案例仍然飙升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

瑞士高原以北的连片山谷全都在焚风的扫荡范围之内,但焚风的影响并不局限于阿尔卑斯山脉。

来自地中海的气流通过科比耶尔山脉(the Corbières Mountains)位于卡尔卡松(Carcassonne)附近的缺口,下沉到图卢兹(Toulouse)平原,成为干燥的奥坦风(autan)。在一本17世纪的有关性功能障碍的书中,作者把大多数病人的问题归咎于奥坦风,他解释说:“这种炎热、沉重而令人窒息的大风会使人和动物都变得麻木、衰弱。它使大脑变迟钝,让人失去食欲,似乎还令人浑身浮肿。”麻木、疲乏、迟钝和浮肿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性”趣。

在新西兰,南阿尔卑斯山脉也生成了自己的焚风——西北风(northwester),它将坎特伯雷平原(Canterbury Plains)上的冬雪席卷一空。在澳大利亚,位于低压槽边缘的砖场风(brickfielder)将内陆地区的热气带到新南威尔士州。信风从爪哇高地一路向下,化成了温暖的库邦风(kubang)和根丁风(gending)。苏门答腊人把当地的焚风叫做“波霍洛克”(bohorok)。在南非,沿着大卡鲁(Great Karroo)和德拉肯斯山脉(Drakensberg)下降的气流生成了令人怠惰的伯格风(berg wind)。在安第斯山脉产生的宗达风(zonda)则周期性地令智利南部和阿根廷喘不过气。

在北美,落基山脉送来噬雪的钦诺克风(chinook),而加利福尼亚州的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则造就了一种更声名狼藉的产物——劲猛的圣塔安娜风(Santa Ana),它的名字来源有三种说法,你尽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可能取自它经过的山脉,也可能取自桑塔·安娜将军(General Santa Ana),他手下的墨西哥骑兵曾像这风一般掀起飞扬尘土;它还可能取自桑坦塔(santanta),这个印第安名字的意思是“魔鬼风”。

每年大约有5到10次,在犹他州和内华达州上空出现高压气流期间,气流从莫哈韦沙漠出发,冲下山谷,穿过圣塔安娜山狭窄的山口,在洛杉矶周围的海岸着陆。短短数分钟之内,长滩附近的海面就会被掀起一片片白头浪,速度高达每小时100公里的狂风在圣莫尼卡和奥克斯纳德之间的海岸上肆虐。

有一次,狂风一卷就夷平了252座石油井架,另一次,它朝伯班克市中心倾倒了1,500万吨灰尘。帆船倾覆,轻型滑翔机被迫拉升到海拔14,000米的高度,直升机则被狠狠拍进地面。毁灭性的大火席卷了山丘和房屋。人们的情绪发生了变化。皮肤变得紧绷。夜晚,旧伤疤重新开始疼痛。而且,用雷蒙德·钱德勒的话来说,“在那样的夜晚,每场酒会都以口角告终。温顺的小妇人们感受着切肉刀的刀刃之锋利,仔细打量丈夫的脖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谋杀经常会发生。1968年,加利福尼亚西部大学的威利斯·米勒(Willis Miller),收集了洛杉矶县的凶杀案统计数据,并与气象资料进行了比对。在1964年和1965年间,有53天出现了圣塔安娜风,当地湿度通常在43%左右,在那53天中下降到了15%以下。其中34天的日死亡人数高于正常水平。而在这其中,圣塔安娜风最长一次连续刮了7天(从1965年10月20日到26日),这一周的死亡率比无风日子的周死亡率高了47%。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abs/10.1111/j.0033-0124.1968.00023.x)

美国联邦调查局意识到存在一种“漫长炎夏”现象:在6月到9月之间,谋杀、恶性伤害和强奸案会比其他任何时候都多。但是圣塔安娜风似乎取代了这个年度周期,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只要一刮风,就会产生短期的局部效应,把任何时段都变成“不满季”。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早期历史上,被控激情犯罪的被告可以将(犯罪时)刮圣塔安娜风作为可减轻罪责的情节,请求宽大处理,这也使得那些日子显得更加开明。

和其他恶风一样,没有人类的帮助,圣塔安娜风也完全能够制造暴力事件。它出现时,溃疡穿孔、栓塞、血栓形成、出血、心肌梗塞和偏头痛的发病率通常会增加——更不用说票房惨败、工业低产和奶牛失奶了。所有这些混乱和失调都是气氛紧张的结果,是充满威胁和迫在眉睫的灾难的气氛的产物。干燥的空气中充满了静电现象,即使是握手也会让人一惊。

正是在这样的空气中,非自然的电荷积累起来——而似乎正是这些电荷产生了最为负面的影响。

莱尔·沃森(1939-2008)著有《超自然现象》(Supernature)、《罗密欧错误》(The Romeo Error)、《未知事物的天赋》(Gifts of Unknown Things)、《生命潮》(Lifetide)、《闪电鸟》(Lightning Bird)和《世界之鲸》(Whales of the World)。他还是英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制片人、动物园园长、探险队队长,以及国际捕鲸委员会的塞舌尔代表。

文/Lyall Watson

译/苦山

校对/斩光、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苦山在利维坦发布

文章仅为作者观点,未必代表利维坦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