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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桫椤当盆栽?当心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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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走进武汉植物园的温室,会在瀑布前发现一株巨大的植物,春末的阳光投下来,照亮一片毛茸茸的绿光。很难想象,这种笔挺高大,如同垂天之翼笼罩的植物,会是蕨类。这些年,我在四川、云南等地的森林里见到了许多这类巨大的蕨类。离开了温室里的环境,它们显得更狂野,也更风情万种。风从茂盛的叶子上穿过,每一片细小的叶子都在婆娑起舞。

武汉植物园的笔筒树Sphaeropteris lepifera,俗称多鳞白桫椤,也是桫椤家族里美丽的巨人。光线投射在纤薄的叶片上,照亮一片绿光 | 柏淼

远古的“活化石”

蕨类植物如此常见,无论是井口还是院墙边,随处可见它们的踪迹。以至于很多人都忽视了这种几乎随处可见的植物,却有着悠久的历史。它们并不只是潮湿阴暗地的小植物,也曾是恐龙时期能长得遮天蔽日的巨人。蕨类植物也叫“羊齿植物”,这个名字显然也很形象,有个非常著名的医学名词“羊齿状结晶”就是因为结晶形似蕨叶而得名。一提起古老的蕨类植物,人们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著名的树蕨——桫椤。

蕨类植物叶子像排列整齐的羽毛。蕨类的拉丁名“pteridophyta”是古希腊语的pteris(蕨类)+ phuton(植物);pterís则来自古希腊语的πτερόν (pterón),意思是“羽毛” | 柏淼

化石资料显示,桫椤科植物起源于1.45亿年前的侏罗纪晚期,在晚白垩纪开始分化。作为起源古老的代表蕨类,桫椤在侏罗纪至白垩纪时期,与裸子植物构成大片森林,曾广泛分布于欧洲、美洲和亚洲,后因新生代地壳运动使其仅能适应热带和部分亚热带地区气候。

去年在云南思茅的一个自然保护区,巨大的王冠蕨附着在十多米高的大树上,直径大约两米,真的像是树木献给森林里的桂冠。大型的蕨类对环境的要求很高,桫椤更甚 | 柏淼

桫椤科Cyatheaceae作为真蕨中一个独特类群,其大多数种类拥有和树一样形状直立的树茎,故而得名树蕨,且其茎、叶等部位常具有大量鳞片,又称为“有鳞树蕨”(scaly tree ferns)。

桫椤科在全世界的种类不算少,有4个属约600多种,主要是热带、亚热带气候地区。中国处在桫椤科分布范围北边缘,有3个属、十几种,产于华南和西南地区的山地沟谷,都对原始生境的依赖程度较高。

昆明植物园里的桫椤Alsophila spinulosa,大概有两米五的高度,每一株都是挺拔的身姿 | 柏淼

桫椤最适合生长的环境为湿热的雨林或季雨林。自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分布地屡遭破坏,多数种群急剧缩小而处于濒危状态,桫椤(Alsophila spinulosa)是最早为国家一级保护的物种。经过数十年的生境修复,桫椤的种群趋于稳定,数量显著提升,1999年降为二级。今年9月颁布的新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中,桫椤科里除了小黑桫椤和粗齿桫椤这两种以外全保留在二级中。

马来西亚雨林中的桫椤 | Bernard Dupont / Flickr

巨大的孢子植物

和常规会开花结果的植物不同,桫椤是典型的孢子植物。由于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加上繁殖方式单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靠孢子播种难以实现大批量规模化繁殖,更别说人工保育了。

桫椤的叶背。当叶片足够大的时候,可育叶的背面会长出密密麻麻的孢子囊 | 柏淼

自然条件下,桫椤是依赖孢子繁殖后代。当能育叶发育到一定大小时,就会在叶片的背面和边缘产生许多孢子囊,孢子囊中成熟的孢子最后在合适的环境下会形成原叶体。原叶体会产生精子器和卵子器,受精作用需要精子在水为媒介的环境下进入卵子器,受精卵经过多次分裂形成胚,最后胚发育成孢子体。由于受精过程离不开水作为媒介,因此一旦生态环境遭到破坏,正常的繁殖无法实现,最后很容易致使它们的分布范围缩小或灭绝。

组培技术的应用解决了这一难题,通过利用顶端分生组织来产生新的孢子体。这也彻底改变了桫椤繁殖效率底下的问题。

肾蕨和它的块茎。除了借助有性生殖,有部分蕨类甚至可以通过无性生殖产生后代,例如肾蕨会通过匍匐茎长出块茎,长势旺盛,所以它的繁殖超级快,是目前商品化最成功的蕨类之一 | 柏淼

从山野到城市,悲剧的开端

尽管桫椤的组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但桫椤的处境就安全无虞了么?由于嫩芽可食用,很多地区的山民会采食嫩叶,加上传统药材的需求,对桫椤的野外种群有一定的影响。然而随着兰花种植对蛇木的需求和“树蕨”风潮的兴起,大量的桫椤遭到了不法盗挖。蛇木板是笔筒树和桫椤等茎干制品的代称,由于疏松透气又能保持湿度,曾一度被追捧,广泛用于兰花种植。不过现在因为管控严格,加之便宜又好用的替代品不少,使用桫椤制作的蛇木板已经越来越少。

公路边的桫椤属植物 | John Jennings / Wikimedia Commons

虽然桫椤人工组培发展了这么多年,市面上那些流通的大的桫椤盆栽,依然不是合法取得的。一是从孢子体到长成一棵小树的高度需要十数年的时间,二是对种植环境的要求太高,人工很难大规模培育出又大又完美的商品化桫椤植株,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正片叶子焦黑。除了桫椤以外,市面上热卖的又大又便宜的大型金毛狗蕨和观音坐莲蕨,也统统都是采挖的野生个体。不知道这种“下山进城”的悲剧,又要反复在多少蕨类中出现。

前两天的新闻,看完五味杂陈,挖了二十多吨,最后处罚却很轻,被破坏的植物也难以恢复,想必这种处罚根本拦不住利欲熏心的商家。花市和购物网站上的金毛狗依然多到数不过来,不知道对于金毛狗们而言,新的浩劫何时才能结束 | 图片来自网络

忽然想起来去年在野外的深山里,站在一丛又一丛的桫椤下,看着密实如羽般的叶子在头顶摇曳,它们与我共有一片天空、共同见过今夜的星辰和晚风。人类不过几万年之久,而他们早已见识过上亿年的沧海桑田。也许,它们不复当年星火燎原的蓬勃之势,它们也没有言语和记忆可以告诉你,这些风霜岁月,地貌变迁,但是在化石中,在早期的科学记录里,在现代的照片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描述下,可以窥见这些古老生命的魅力。我想,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动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