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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M.R.是怎么流行起来的?

利维坦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微博:利维坦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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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按:

由某种或相同或相似的感受所构建起来的群体,这并非什么宗教性的信仰,但却依靠互联网联结成了一种“感受共同体”——A.S.M.R.无疑做到了这一点。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虽然这种现象从诞生到现在没有几年,但由于鲜有同行评议文献研究,使得这种感受(以及感受的各种变体)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当然,缺少科学的解释并不妨碍这个感受群体的日益壮大——尤其是当它和精神解压、性暗示(感受)、商业利益杂糅在一起之后,想要还原这一现象似乎并不那么容易了。

詹妮弗·艾伦(Jennifer Allen)在观看太空视频时,偶尔会有这样的奇怪感觉:当镜头后拉,整颗地球映入眼帘时,她就会头皮发麻。这股麻劲儿滚滚而来,像暖烘烘的泡沫一样延脊梁骨而下,让她心怀感激、感觉人生已完整。她喜欢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但却不知它从何而来。每两年左右她就会去谷歌试着搜一下 “发麻的头和脊椎”或“大脑高潮”等字眼。但9年来,她一无所获。

终于,在2009年左右,她搜到了。和往常一样,她把短语输入到了谷歌中,这次她在一个名为保持健康(SteadyHealth)的留言板上找到了答案。那篇文章的标题是《奇怪的感觉真好》:

我有时会有这种感觉。

它是随机发生的,没有真正的诱因。今年我21岁,这种感觉在我小时候就产生了。有这样一些例子似乎能说明它的起因:当我还是个孩子时,看木偶剧或者有人给我念故事书时,我会有这种感觉;当我十几岁时,同学帮了我一个忙,或者朋友用马克笔在我手掌上画画时,我也有这种感觉。而有时它会无缘无故地发生。

这篇文章接着想要为这种现象找到解释。在讨论过程中,没有人能回答,但很多人描述了类似的感觉——脑袋里“电火花迸发”,兴奋的“大脑高潮”,或者头皮上“像起鸡皮疙瘩一样”,一阵一阵的。许多人都认为这种感觉是愉悦的。(一位用户写道:“除了真正的高潮,这可能是最令人愉悦的体验。”)它的触发方式多种多样,比如看别人填表格、听耳语声或在电视上看鲍勃·罗斯(Bob Ross)画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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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画家鲍勃·罗斯主持了一档名为《欢乐画室》的电视节目,他作画的过程(话音以及其他声音)被很多人认为可以产生颅内高潮的感受。© Imgur

艾伦一页又一页地浏览着讨论。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想,天啊,这些人谈论的正是我的经历。

渐渐地,第二个帖子:《奇怪的感觉很好——第二部分》应运而生。对这种无名感觉的讨论逐渐展开,用户们分享了在网上发现的能触发这种感觉的视频——一名男子打开了一把损坏的挂锁,某人在梳头发。这些视频普遍有着许多用户难以描述的温柔感。

一些人说需要一个研究小组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这种感觉。还有一些人表达了对其社会影响的恐惧:他们是变态吗?他们生病了吗?他们是深蓝儿童吗?(Indigo Children:俄罗斯社会科学院发现,地球上似乎存在一种新的人种——“深蓝儿童”。他们有超能力,可以看到灵异现象,能预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智力很高、直觉性强,非常敏感等——译者注)获得快乐往往需要付出代价。

艾伦说:“有人说,有这种感觉的人在嗑药或者身上长了虱子之类的东西。也有人说,这是‘颅内高潮’(brain orgasm),听起来像是某种与性相关的恋物癖之类的东西。”

艾伦在讨论区中表现积极,甚至表达了对这个新兴研究成果的兴趣。她明白这种感觉是如何让她感到平静的,但她担心“发麻的快感”引申出的潜台词会让这个团体听上去很不正经。整个事情听起来太做作——或者太饥渴了。如果他们想吸引科学界的目光,就需要一个听起来更科学的名字。

所以在2010年2月,她开始潜心思考。其他人曾试图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但古怪的昵称,如“注意力诱导的头部高潮”,没有流行起来的可能。艾伦觉得自己亏欠了新时代运动(New Age:新时代运动,是一种去中心化的宗教及灵性的社会现象,起源于1970至80年西方的社会与宗教运动及灵性运动。——译者注)的拥趸们,但她认为使用医学化的语言更有用处。

当现有的术语无法同时满足新时代运动和医学的要求时,她创造了一个新的术语:自主感觉经络反应(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简称A.S.M.R.)。

“自主”是因为这种感觉是自发的;“感觉”是说这是难以说明的;“经络”一词有三重含义,暗示着巅峰、性高潮和中医的能量路径;“反应”是说它不是一个恒定的状态,而是对一系列刺激的反应,比如耳语、嚼口香糖和轻敲。

“我希望我已经尽量简化术语了,”艾伦说。但这至少听起来比“颅内高潮”好多了。

她在Facebook上注册了一个“A.S.M.R.小组”,并告诉了“保持健康”留言板上的人。留言板上的用户集体迁移到了Facebook上,很快小组成员就遍及六大洲:南非的一位博主,底特律的一位艺术家,在澳大利亚工作的一位人类植物学研究者开始再次分享视频链接——不是以前那种偶然触发发麻感的视频,而是以全新的方式专门触发A.S.M.R.的视频。

在这些视频中,常常有匿名女性轻声旁白。据留言板的传说来看,第一个这种视频的标题是“耳语1 -你好!”它发布于2009年,但因为其标题普通、无法搜索,所以只能在YouTube的算法垃圾堆里备受冷落。现在,A.S.M.R.一词对搜索引擎非常友好。新类型的视频提供了一种按需供给的方式,可以主动触发这种曾经只能偶然触发的感觉。一批新的YouTube视频出现了,它们向那些体验过A.S.M.R.的人再次提供了这种感觉——那时,受众数量不多,但却在逐渐增长。

据统计,在艾伦找到“保持健康”的时候,YouTube上有12个有关的频道;三年后,这个数字翻了三番。很快,一个来之不易的维基百科词条将进一步扩大这个词的影响范围,并进一步确立了这种新的视频类型的地位。到2015年,A.S.M.R.小组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在艾伦开始给这种奇怪的感觉命名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描述自己的感觉。她无法预见她的命名将会带来一种全新的娱乐形式——或者可能是某种超越娱乐的东西。它因碰到了人脑中交错的神经,带给我们快感,在算法的帮助下,迅速传播。

如今,A.S.M.R.的视频几乎只在YouTube上播放,据我统计,每天,大批创作者(主要是女性)会发布500多个新视频。在撰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在这个网站上至少花了200个小时观看女性嚼口香糖、吞章鱼刺身、模拟眼部检查、翻书及剥去人造耳朵上的干胶。我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扮成14世纪的修女,为我治疗黑死病。我还听过一段两小时长的电吹风录音。

受创新精神、商品广告植入及可以将最优新视频推至首页的人-算法互动推动,A.S.M.R.视频中的新潮热点更迭迅速。为了从不同的渠道获取广告收入,在下一个爆点视频出现前,任何一个开始吸引粉丝的视频都会不断出现并被重播。某个月,脑神经检查风靡一时。下个月,所有创作者都在刮肥皂条,嚼蜂巢或吃肯德基桶。推动这种更迭的情绪很难被理解,就像暗能量推动宇宙向外扩张一样。

网络世界无边无际,但却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它会将变态怪客、集权反对者和无名疾病的患者连结起来,但这已经算糟糕中的不糟糕了。这种情绪倾向还会为残忍者和误信谣言者服务——让曾侥幸被隔离开来的纳粹、屌癌和阴郁的药物使用者们重新聚在了一起。

互联网的这一特性是价值中立的。无论如何,A.S.M.R测试了它的极限。YouTube上的亚文化群体不是由信仰,而是由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联结起来的——也许这是互联网首次揭示一种新感觉的存在。

古希腊以来的思想家们就已经发现自己沉迷于寻找感觉的真实本质;即使是现代哲学家在讨论感质(在哲学中,感质的定义是主观意识经验的独立存在性和唯一性。——译者注)时也会出错,感质是指意识中不可简化的东西。根据定义,主观性是很难孤立的,而新的形而上学的感觉的例子并不常有。

联觉就是其中一个。联觉的常见类型是把数字和颜色联系起来。尽管至少从19世纪开始,人们就报告说他们能品尝单词、看见声音或听到颜色,但直到20世纪80年代,科学家们才证明,联觉实际上与大脑中真实的、可观察到的活动有关。

多亏了互联网,A.S.M.R似乎已经完全超越了科学。像联觉一样,最初它是因个体报告而被发现的。与联觉不同的是,它并不依赖于脑成像来获得文化认同。A.S.M.R.存在的最重要的“证据”来源于搜索这个词的人和制作此类视频来满足搜索需求的人。所有这些YouTube用户认为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而且他们很可能是对的,但是相关的科学研究仍然远远落后。

2013年,弗吉尼亚州谢南多大学(Shenandoah University)的生理学教授克雷格·理查德(Craig Richard)在播客上首次听到了这个词。他跟我说:“我在听这一集的开头时就在想,‘这是一派胡言!’”。但就在他要关掉播客时,话题转到了画家鲍勃·罗斯身上。鲍勃·罗斯是一个常见的A.S.M.R.诱因。理查德的眼睛亮了起来。小时候,他每天下午都在电视上看罗斯画风景画。他记得他更关心画家而不是画。“我关注的是他的风度,他发出的声音和说话的方式——他在镜头前的样子。”

当这一集播客结束后,理查德去电脑上查找了关于A.S.M.R.的研究。在那个时候,他找不到任何学术化的东西——只有一些网站和论坛把他引向了Facebook小组。他联系了艾伦,并与小组里一位名叫卡丽莎·伯内特(Karissa Burnett)的研究生合作,进行了一项非正式的在线调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收到了2.5万多份自愿回复。(你哪里感到发麻?头部、颈部、手臂吗?你觉得放松吗?你有性奋吗?)理查德还创办了A.S.M.R.大学,这是一个在线档案网站,至今仍是该研究主题的有效交流中心。

然而,科学研究进展缓慢。为A.S.M.R.研究提供资金很难有正当的理由,而且A.S.M.R.诱因的多样性会导致数据过于“嘈杂”。迄今为止,A.S.M.R.大学只列出了10篇经过同行评审的论文。其中一半以上发表在作者付费期刊上。最严格的研究使用了磁共振成像(f.M.R.I.)来描绘参与者报告感觉发麻时大脑中的血流活动。结果表明,在非常小的样本容量中,A.S.M.R.可能与社会关联的“亲和行为”有关,即释放让人感觉良好的荷尔蒙,譬如催产素。

理查德则从进化生物学的角度来考虑这些现象。他认为,A.S.M.R.产生的爽感是为了帮助繁殖和生存,他指出,梳头、耳语和凝视眼睛等行为都与人类抚慰婴儿的方式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成年后,一系列类似的行为有助于增进伴侣间的亲密关系。

这也许是真的,但就我们目前的理解而言,问题很多,答案却鲜少:如果A.S.M.R.在人类存活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为什么似乎只有一些人能感觉到它?为什么它到现在才引起我们的注意呢?

研究的速度和范围似乎不太可能赶上新视频的更新周期。就目前而言,A.S.M.R的主要创作者是妇女和女孩,她们独自坐在电脑前,为没有面孔、不断增长的观众制作视频。

“耳语1 -你好!”在艾伦的Facebook小组里传播的时候,Gibi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出于以下原因,我没有透露她的姓。)她现在是YouTube上最火的A.S.M.R.视频创作者之一。高中时,她像现在的许多青少年一样,经常难以入睡。有时她会把手机偷偷带进房间,看YouTube视频来放松自己。这种习惯的形成是一个偶然的过程,但在无限的视频推荐栏的引导下,化妆教程变成了按摩视频,按摩视频又很快就被A.S.M.R.代替了。

自从Gibi与A.S.M.R.命运般邂逅之后,她每天晚上都看A.S.M.R.视频。这个习惯一直伴随她进入大学,在那里,视频在她学习时变成了一种白噪音。当时,A.S.M.R.视频已经不仅仅适用于那些寻找爽感的人了。它们开始风靡于其他领域,摇身一变成为睡眠辅助工具、指导冥想的替代品,以及网络版的阿普唑仑(Xanax:多用于抑郁伴有失眠或焦虑的患者。——译者注)。

这类视频已经捧红了某些小网红——那些挥舞着毛刷的女性,像Gentle Whispering A.S.M.R. 和A.S.M.R.requests(这是两个YouTube关于A.S.M.R.的频道。——译者注)中的那样。她们拍下了自己揉成一团的纸,用指甲敲大木碗,发卡片,梳头发,往可可脆饼碗里倒冷牛奶。

Gibi的最爱之一是海瑟的视频 (Heather Feather A.S.M.R.)。她的视频超越了单纯的音效,有全面的角色扮演场景,还有专注的、从容不迫的声音。在其中一个实验中,海瑟进行了色盲测试,用她的魔杖轻敲一张分层图表。在另一个视频里,她扮演一名纹身艺术家,试穿了一双紫色丁腈手套。看着海瑟的视频,Gibi觉得她的“大脑在游泳”。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播这个视频,不停观看让她感到兴奋的部分。

在那时,2016年6月,许多A.S.M.R.视频创作者只是把YouTube当成一种爱好。不同频道的视频质量差异很大。创作者可能会发布完美的视频,然后永远从网站上消失。Gibi认为,也许通过持续努力,她会有更好的产出——一个定期发布测试新的、有创意的A.S.M.R.诱因的高质量频道。于是,在大四前的那个夏天,她创办了自己的频道Gibi A.S.M.R.。毕业6个月后,她的广告收入足以让她把这当成全职工作。如今,她在YouTube上约有180万订阅者。

我第一次见到Gibi是在洛杉矶的大创,一家日本折扣店。它家卖的很多东西,你都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它。我们的计划是购买一些令人兴奋的道具——任何可能产生有些奇怪,但好听的、可记录的声音的道具。Gibi进城是为了做视频。那天,她发布的一段视频在YouTube上风靡全球,这是一段名为“A.S.M.R.睡眠诊所| 爽感实验”的角色扮演视频。她在手机上浏览了一下“趋势”标签,看了看前十名的其他视频:

“……艾伦·德杰尼勒斯(Ellen DeGeneres),保龄球对战防弹玻璃,拉面,iPhone相关……”

如果说,大多数的娱乐视频都是为了让人震惊或高兴,那么A.S.M.R就根本算不上娱乐。它更像是针对心灵的按摩。Gibi的主要目标是让粉丝放松。

“如果你在看我的视频时睡着了,那是一种表扬。”她说。睡着的粉丝往往会让视频一直开着——在一个凭观看时长获得收益的平台上,这是个福音。在这种情况下,对Gibi来说,最有价值的参与实际上是几乎完全没有参与。即使观众保持清醒,这视频也不能提供简单粗暴的娱乐。

在Gibi的频道上,一些最受欢迎的内容不是某个人物或笑话,而是手指敲击面包状软木的声音。粉丝们点名要 “烤面包机过山车”(toaster coaster:A.S.M.R.视频的一种。——译者注)。这是A.S.M.R.视频中最接近“自由鸟”的一种了。(Free Bird:经典摇滚歌曲MV。——译者注)很像。那天,她在寻找类似的东西,材料得是柔软无光的木头或厚玻璃的。我们伴着空调的嗡嗡声走进商店。Gibi径直走向一堆存钱罐。

“每当我拿起什么东西的时候,总会先听一听。”她一边说,一边用指甲敲着存钱罐散发着糖果光泽的外表。存钱罐发出一种优美的叮当声,就像一个摇摇晃晃、烧坏了的灯泡发出的灯丝松脱的声音。她继续往前走,拨弄了一缕橙色的金属丝,然后用手摸了摸羊皮纸生日贺卡上的纹路。我们还穿过一条摆满塑料假剑的通道。

她回忆说:“当我的订阅用户达到30万时,我制作了一个《斯巴达300勇士》的角色扮演视频,我演的是列奥尼达斯(Leonidas)的妻子戈戈王后(Queen Gorgo)。那个视频真的很酷,但人们的反应是,‘这是什么玩意儿? ’有时候我会想,既然我可以随便拿起一些东西,然后说‘好吧,我就敲它敲一个小时’,就可以达到300万次的点击量,那我为什么还要把精力放在角色扮演之类的事情上呢?"

Gibi是摸东西界的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她很专业。当她停下来抚弄化妆刷的时候,我听到她的手指抓着化妆垫,不愿意放下那张包装纸。当她抚平一块超细纤维毛巾上的羊毛时,粗糙老茧和毛巾布摩擦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Gibi的动作带有高中戏剧迷的感觉。(她本身在高中时就参加了戏剧俱乐部。)她像一个朋友的姐姐那样火辣,流露出一种谦卑的自信。

Gibi的一期ASMR视频节目

“我认为,我的频道之所以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确实融入了很多我的个性——哦,天哪!“她停了下来,打断了自己的话,弄皱了笔的塑料包装。“我在视频中融入了很多我的个性。”她继续说。

对于那些在家看她视频的人来说,这种明显的情感可以培养一系列的依恋情绪。Gibi说,她的大多数观众都是善良而热情的。在她的视频下,他们留下了数千条评论,欣赏她的声音,以及其缓解失眠、焦虑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力量。(一位粉丝高兴地说:“她可以让广告变得很放松!”)对另一些人来说,这种温和的语气可能会产生误导。

她在收银台放下购物篮,跟我讲了一个疯狂粉丝的故事。这位粉丝相信自己是在直接跟Gibi说话。她说,他给她发了成千上万条信息。她报了警。其他的粉丝也在窥探她的过去,挖掘她高中时的旧资料。恐怖和骚扰是年轻女性创作者们普遍面临的问题。Gibi采取极端的预防措施来保护自己的隐私。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姓氏、感情状况,甚至不愿透露自己住在哪个城市。当她在机场拍摄时,她会小心地选择一个无法被定位的背景。如果她碰巧在家附近的街上遇到粉丝,她会假装在那里度假。

“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网络安全的东西。”她说,“如果你想开设一个YouTube频道,删除所有内容,然后再回去删除更多内容。让一切信息仅私人可见。在你刚开始的时候,就要表现得好像你有五百万订阅用户,因为你回不去了。”

店外,Gibi把买的东西摊在人行道上。我们查看了所有的东西:陶瓷小猪存钱罐、一串橙色的金属丝、一个有塑料盖的厚玻璃瓶、一个面包形状的压力球,还有各种糖果和零食。Gibi打开一包Hi-Chews口香糖,嘴里还塞进了一块水果味的小方糖。

她说:“人们天生好奇。”她将方糖挤在腮帮子里,吮吸,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当她直播时,她甚至担心天气会泄露她的位置。“如果我所在的地方下雨,他们可以查到。”

“这太可怕了。“我说。

“太可怕了。”她表示同意,但我只能听到她的舌头在舔最后一点太妃糖。

亲密是人类的需求,但我们满足它的方式在历史上是因时而变的。当然,也有一些明确的方式,比如友情和性。但我们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把人际关系作为补充。当我去发廊的时候,我是去剪头发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喜欢被关注。当我听播客的时候,我喜欢这些信息,但是我不能否认我也喜欢有朋友在我家里。日常生活中有许多事情会不经意地给人带来肯定与关注。

通常情况下,这些次要的好处在这类活动中根深蒂固,以至于我们不认为它们是我们欲望的表达。你可能喜欢让人摸你的脚,但你不会只是为了好玩而去鞋店。我们的文化给这样做的人起了名字——怪胎、怪人、怪人,甚至变态。

什么时候才是与性相关呢?不知何故,我们美国人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来讨论性的灰色地带,却没有足够的语言来描述这些不同的灰色。背部按摩与性有关吗?那已婚男人的短信呢?和20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躺在瑜伽馆的地板上与性有关吗?在喜剧俱乐部向别人展示你的阳具?让裁缝量量你的内缝?享受它吗?很多时候,当我们谈论性的时候,我们想讨论的是围绕它的所有东西——孤独、激情、亲密、联系、拥有或缺乏力量。

如果没有足够精确的语言来描述与性相近但不是一回事的事情,就很难去谈论A.S.M.R.。如果没有这样的术语,这个流派似乎注定要表现出性的意味——你独自坐在电脑前观看一个混杂着兴奋、愉悦和顺从的女人。在我们这个时代,谁能看着一个年轻女子做任何事情的视频而不去想还有谁在看——为什么?那些感到爽感的人只是一群压抑的怪人吗?自从詹妮弗·艾伦第一次对“颅内高潮”这个词感到畏缩以来,这类问题就一直困扰着A.S.M.R.视频创作者。

克雷格·理查德说:“你在A.S.M.R.视频中看到的很多视觉效果都与你对一场健康的前戏的想象有关。人们轻声交谈,轻轻触摸对方,凝视对方的眼睛,用肢体语言或声音表达对对方的的关心——让对方感到安全。

”如果A.S.M.R.本身不是性行为,那么理查德认为它可能仍然是一种安全、关怀、联系和信任的综合情结。他说:“它可以提高性高潮的程度,就像按摩油可以提高性高潮的程度一样,但油本身并不是性。我们从食物中获得大部分营养,但我们可以补充维生素片。这就是我对A.S.M.R.的看法。可能很少有人会用它来代替现实世界中的人际关系。”

每个活动都有一个可接受的亲密界限。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在沙龙里说自己喜欢洗头是很正常的。但如果说你会从视力测试或与好奇的女服务员的眼神接触中获得乐趣,那就不太正常了。这些情感方面的规范可能是违反直觉的,尤其是考虑到有多少工作是需要员工假装充满爱心。然而,它们的存在是有原因的。让别人帮你穿鞋是一回事;让他们参与你对舒适的探索是另一回事。

A.S.M.R.的乐趣之一在于它能让我们把这个等式倒转过来。在A.S.M.R视频中,人们一边做常规的工作,一边把那些次要的乐趣放到首要位置。视力测试通常重视的东西被扭曲了;现在,人们关注的不再是近视,而是低声的指示和温暖的光线。A.S.M.R.将播客的单向社交性质与结果驱动型的情色结合起来了。在一个以孤独和混乱为特征的时代,让一个人拒绝这些是很困难的。

然而,视频创作者的性别失衡似乎让人疑惑。这种观看模式看起来与小片片相似,但这也许不仅仅是饥渴的产物。在人类历史上,女性长期被赋予了照顾他人的角色。经过几个世纪的性别分工不平衡后,这些奇怪的、性别化的对舒适感的召唤衍生了,我们的大脑能从中找到安宁也是合理的。但这是健康的吗?是正常的吗?说真的,谁又知道呢?一个人坐在屏幕前,似乎没什么比这样更奇怪了。

我想,在这里我该坦白承认我从未体验过A.S.M.R.。在观看YouTube视频的那几个小时里,我经常感到平静(有时还会感到兴奋),但我的大脑一次也没有感到快感。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感到自己被孤立了——令人困惑地被排除在一个大众现象之外,而这个现象因其在减轻孤独感方面的成功而受到人们的喜爱。

作为亲身体验的最后一次尝试,我飞到奥克兰去见梅林达·劳(Melinda Lauw)。她是“私语点播”(Whispers on Demand)服务的联合创始人,也是提供一对一A.S.M.R.服务的专业人士。

劳在新加坡长大,在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学习美术和艺术史。她第一次接触A.S.M.R.是在《风语小屋》(Whisperlodge)里。这是一部由劳和剧作家安德鲁·赫夫纳(Andrew Hoepfner)合作创作的沉浸式戏剧作品。这个作品催生了“私语点播”——不那么戏剧化,但更有治疗效果。劳的客户大多是女性,其中很多来自科技行业。她的治疗费每小时要150美元。

9月份的一个上午,我们在一间按小时计费的会议室里会面。我被邀请脱下鞋子。在治疗之前,我填了一张表格,坦白了我还没有体验过A.S.M.R.。劳已经在类似于手术器械托盘的台面上摆放了一堆A.S.M.R.触发物。治疗开始时,我们并排坐着,很快她就开始将每一个物品用在我身上——在我的手腕上擦薰衣草油,在我的头附近揉皱纸巾,用金属音叉在我的膝盖上敲打。

我躺在沙发上,她用一条宽宽的棉质发带给我做了个发型,然后让我的头发垂下来,又重复做了一次。她用一根有脊的棉签擦我的耳朵。被触摸的感觉很好,但也只是用棉签触摸的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次我可能感到了快感。当一支干净的小化妆刷的尖端勾勒出我鼻子上的纹路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头的一侧蠕动,就像一条冰冷的千足虫在我的头皮下蠕动——这就是著名的A.S.M.R.的快感吗?

也许吧,但我选择拒绝这种感觉。我也许比较保守,也不善于找社交常规之外的乐子。虽然劳是一个冷静和值得信赖的向导,但还是有几次我想要无缘无故地尖叫。

很快,治疗结束了。我们站起来,走到洗手间。劳在外面等我。当我结束时,我倚靠在水槽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劳没有问我是否有什么感觉,我很感激她这样做。通常,付费的亲密关系会以某种交易结束。我在网上付了钱,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们在洗手间里拥抱了一会儿。然后我离开了,再次感谢她,我又独自回到了喧闹的城市街道。

文/Jamie Lauren Keiles

译/Sue

校对/antusen

原文/www.nytimes.com/2019/04/04/magazine/how-asmr-videos-became-a-sensation-youtube.html?login=email&auth=login-email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Sue在利维坦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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