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鸫通身黑褐,羽毛油亮闪光,嘴巴和腿呈枇杷黄色,眼睛周围镶着金圈,这身打扮,很是朴素普通。但乌鸫的名声,在欧亚大陆上都很显赫。
图1 乌鸫(来源:网络)
乌鸫是人们喜欢的鸣禽,欧洲人说乌鸫歌声中的乐句像人类的音乐,并且可以用五线谱记录下来。英国博物学家威切尔在《鸟音进化》一书中用音乐符号记录了76种乌鸫的音调,他认为许多乐句跟人类的音程完全相同。他说,几千年来人类使用的音程似乎传到了鸟类的耳鼓中。英国另一个博物学家赫德逊说,有些鸣禽比乌鸫的模仿能力要高得多,但它们的啭鸣声中从来没有近似人类音乐的乐句。他认为,乌鸫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歌唱,只是在音阶方面接近人类罢了。赫德逊还说,凡是听乌鸫啭鸣半小时以上的人,都会认为乌鸫演奏的曲子太丰富了,就像岩石间涌出的泉水那样自然而然,那声调犹如笛声,犹如精美、纯粹的女低音,乌鸫是个天才的歌唱家,它是心境和平又极度快乐的生灵,有能力把感情用极其完美的方式表达出来。
古爱尔兰诗集中有一首写乌鸫的诗歌,一对恋人诀别,他永远从她的眼帘前消失时,他向心爱的人大声说:“我听到暮色下乌鸫向忠实的人送来欢乐的问候!/ 我的话语,我的身形是幽灵的 / 别出声,女人,别跟我说话!”
在中国,人们认为乌鸫是深藏不露的口技表演家,它唱出美妙的歌声,就是为了讨雌鸟的欢心,雌鸟喜欢善唱的雄鸟成为它的伴侣,歌唱得越动听越复杂,雄鸟越能得到雌鸟的青睐。雄性乌鸫学唱画眉、燕子、黄鹂、柳莺甚至小鸡的叫声,惟妙惟肖,几乎乱真。中国古人认为乌鸫能“反复百鸟之音”,称其为“百舌”或“反舌”。宋代诗人文同说:“众禽乘春喉吻生,满林无限啼新晴。就中百舌最无谓,满口学尽群鸟声。”人们说乌鸫是高超的“口技专家”、“鸟先生”。春天到来,乌鸫和其他鸟类都迎来了恋爱的季节,乌鸫呆在一片小树林中,开始唱起爱情的颂歌,一只雄鸟的歌唱,就让人觉得是几十种鸟儿在树林中不间断地歌唱,那些南飞的候鸟似乎已经回来了,可是细细搜寻,才发现是一只乌鸫在对着另一只乌鸫深情地歌唱。听到乌鸫连续的歌唱,春天就要来了,候鸟就要回来了,所以人们又说乌鸫是“春天的歌手”。
在春天的郊外,寻找鸟类时我常常受乌鸫的迷惑,以为是许多种鸟,费尽周折寻觅过去,才发现自己错了,是乌鸫,自编自导,就像人说单口相声一样,当它发现自己的把戏被揭穿时,会迅速飞落到草丛中,埋头急窜,像个跨栏运动员一样。“花香鸟语无边乐,水色山光取次回。”静心欣赏乌鸫的音乐,明媚的春光还是十分醉人的。
乌鸫用音乐征服了人类,这不是它的本意,它唱歌其实是为了爱情,这和许多鸣禽一样,也和人类的爱情对歌相似,情歌就这样跨越了时空、类群的界限而流传下来。
赢得爱情之后,雄性乌鸫便很少再唱歌了,它成了一个称职的父亲,捍卫家庭领地,和雌鸟一起担当起育雏的任务。在七月中旬,我看见两只乌鸫幼鸟,它们几乎和成鸟一般大了,只是胸部还有斑状花羽、喙还是嫩黄色的,它们追着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要吃的,成鸟狼狈地转身逃离,但并没有飞走,也许它太累了,捉不来更多的食物给孩子吃,也许它希望孩子自己在草坪上寻找食物。夏季的草坪上,我经常看见那些半大的乌鸫在草丛中埋头找食,并不害怕人类,只是本能告诫自己要戒备。没有了孩子的拖累,乌鸫成鸟似乎也没有轻松多少,它们从一片树林飞往另一片树林,所有的鸟儿都已经添丁加口,没有轻易到口的食物,它们仍然需要为生活奔波。
在一个夏日的下午,我在西安环城公园散步,忽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乌鸫,它头伸向前,双翅紧贴在身上,两只脚向后直挺挺地伸着,它死了,自然死亡,我相信它是劳累而死的,为了爱情唱出了一生中最动听的歌曲,为了抚养子女四处奔波,在完成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事情之后,它想休息了。它不再歌唱,所有的乌鸫也不再歌唱,它们都在等着另一个春天的来临,可是这一只乌鸫,不会再拥有下一个春天了。古爱尔兰的诗歌中关于乌鸫的诗句欢乐中透露着悲伤,天才歌唱家歌尽而亡,也许这就是乌鸫的命数。
(文章来源:科学出版社 作者:陈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