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加油站之专家问答（33）太空：军事竞争的“高边疆”

太空已成为新的国际战略制高点

记者：近年来，太空越来越成为大国战略竞争与博弈的关键领域，它对一个国家安全与发展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呢？

杨乐平：从20世纪50年代末期开始，太空逐渐发展成为与人类生存和发展紧密相关的“高边疆”，成为人类继陆地、海洋和空中之后的第四维活动空间，具有位置高远、全球覆盖等特性，属于全球公共域，对国家安全与发展至关重要。首先，太空是信息时代获取信息资源、提供信息互联、夺取信息优势的战略领域，与国家安全和国计民生息息相关。其次，太空科技发展具有极强的辐射性和带动性，对促进新兴技术与产业发展，增强国家可持续发展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具有重大作用。最后，太空力量是支持陆、海、空军事行动，形成信息化条件下一体化联合作战能力与优势不可或缺的重要战略力量。总之，太空具有改变历史进程和国家命运的巨大作用和潜力，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人类生活与战争方式的演变，能否充分利用和有效控制太空，将成为决定未来战争胜负的关键。

记者：目前，世界主要大国对太空这一关键领域有哪些新战略举措呢？

杨乐平：早在50多年前，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就预言：“谁控制了太空，谁就控制了地球”。近年来，国际太空竞争日益激烈，美国加快调整太空政策与战略，全力确保太空军事霸权，加速发展快速响应空间、太空攻防对抗、全球即时打击等新一代太空系统；俄罗斯整合空军、航天兵、防空兵等空天防御力量，成立统一的空天防御部队，最新组建了空天军；日本通过《太空基本法案》，突破限制太空军事发展的法律障碍；印度不惜巨资投入太空领域，全面发展先进军用卫星和反导反卫武器。这些动向表明：世界主要大国已将关注太空安全、获取太空优势上升为国家大战略，成为新的战略制高点。

太空是军事优势的基础与源头

记者：你前面提到，美国等国家已将获取太空优势上升为国家大战略，具体情况如何？

杨乐平：从20世纪50年代至今，美国始终将太空作为其全球战略的基石和关键领域，卓越的太空系统与能力构成美全面军事优势的基础与源头，给美国带来了巨大的战略性优势。冷战期间，美国太空力量建设与运用主要集中于战略领域，用于战略情报收集和支撑核威慑战略。到20世纪80年代，美国陆、海、空三军陆续成立了太空司令部，相继建成了比较完整的侦察、通信、导航等卫星系统。出人意料的是，美国针对冷战需求建设的太空系统却在1991年爆发的海湾战争中大放异彩，往日不为人知的KH-11、GPS等军事卫星闪耀登场，让人耳目一新。太空力量在海湾战争中全面投入作战行动，极大地改变了作战样式和效果。向全世界展示了太空信息支援下联合作战的巨大威力。

记者：是否可以认为，太空力量建设与运用是美军发展的战略重点和优先方向？

杨乐平：是的。正是太空力量在海湾战争的成功实践，促使美军进一步提出了体系作战的思想和理论。太空系统提供的透明战场感知、广域信息互联和便利时空基准，由此成为信息化条件下美军作战行动的基本标志。在此后的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中，美军以太空系统为支撑的联合作战体系不断完善，作战行动对太空的依赖进一步发展。目前，美军战区太空力量集成正在从跨部门、跨军种协同朝多国太空力量协同发展，太空军事行动从信息支援行动向太空对抗行动拓展。种种迹象表明：美国不仅要继续确保有效利用太空，还要谋求控制太空，对此我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记者：军事理论往往是军事行动的先导，美军在发展太空力量理论方面有何进展？

杨乐平：人类航天活动只有50多年的短暂历史，太空力量建设与运用受到历史经验、技术因素和保密限制等方面的制约，尚未形成像“战争论”、“海权论”一样世界公认的理论学说，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太空力量建设与运用。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发展太空力量理论一直是美国军方关注的重大问题，不少军事战略与理论研究学者陆续发表了《论太空战》、《太空力量的十个命题》、《基于全球性的太空力量理论》等论著。由于各种原因，目前美军尚未形成主导性的太空力量理论学说，但是通过总结海湾战争以来的太空实战经验和多次“施里弗”太空战演习结论，美军已经形成了比较规范的太空作战条令。美国空军先后4次制订完善了太空作战条令，阐明了太空作战行动样式、指挥控制关系、作战计划与实施等重大问题；参联会则3次颁布联合太空作战条令，规范了太空力量在战区联合作战中的任务、职责与指挥关系等。2006年，美军专门成立了太空创新与研发中心，负责太空作战创新、集成、训练和实验，构建了太空力量理论创新的综合平台。这些都标志着美军太空力量理论发展进入了实战化阶段。

太空将孕育未来革命性军事能力

记者：那么，美军的太空军事技术及应用有哪些新的突破？

杨乐平：当前，美国等航天大国正在加速发展以高超声速飞行器、定向能武器、快速响应太空系统为标志的新兴空天技术，这些技术或在物理原理或在发展理念上有重大突破，颠覆了一些传统技术概念，极有可能改变未来战争游戏规则，形成新一代革命性军事能力。比如高超声速飞行器，它能够从根本上提高力量投送和作战机动速度，增强动能武器毁伤效能，降低对战区前沿部署的依赖，实现全球即时打击；再比如定向能武器，它可以光速瞬间击中运动目标，并且能量高度集中，既可硬摧毁、也可软杀伤，易于达成突袭，又能避免无为破坏。这些技术的突破与应用将对太空军事发展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记者：请从技术角度谈谈对美国发展空天飞机的认识？

杨乐平：长期以来，人们一直梦想发展一种融航天航空技术优势为一体，具有跨大气层飞行、可重复使用、长时间在轨驻留、强大轨道机动、自主着陆返回等能力的多功能空天飞机，美国X-37B飞行试验成功就是朝实现这一梦想而迈出的关键一步。首先，空天飞机能覆盖大气层和近地轨道空间的广阔区域，与在大气层内执行任务的作战飞机和在轨运行的各种航天器，构成一体化的空天立体攻防体系，极大地改变了未来空天作战手段与样式。其次，利用大范围轨道机动能力，空天飞机可以携带多种有效载荷，完成对地高效侦察监视，快速替代故障、失效或受损卫星，遂行在轨抓捕、干扰、维修等新型作战任务。第三，利用可重复使用能力，空天飞机可根据需要快速更换载荷、满足快速变化的太空作战要求，并为新材料、新器件和新技术的在轨验证试验提供新手段。第四，空天飞机能够通过在轨或再入大气层时投放对地打击武器，实现全球快速打击。除此之外，美国通过X-37B飞行试验还在发展一种全新的轨道/亚轨道复合飞行模式，即在近地点利用空气动力实现不消耗燃料的大范围轨道机动，从根本上提高航天器应用效能与机动对抗能力。

记者：太空军事应用只是近20年来的事，但发展十分迅速，未来将呈现什么样的发展趋势呢？

杨乐平：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4个方面的发展趋势：一是太空军事应用将从目前以信息为主朝信息、火力、机动三位一体方向发展，太空作战体系功能将从单一走向全谱，作用将从配属走向独立。二是太空信息系统将向综合集成和网络化方向发展，各种军用卫星系统之间，军用与民用、商用卫星系统之间，天基信息与陆、海、空信息之间，天基信息与武器系统之间将实现互联、互通、互操作，逐步发展形成天地一体、自主可靠、应用灵活的天基综合信息网。三是太空快速响应能力将会显著提升，卫星地面应用将实现近实时响应，卫星设计制造和发射部署周期将大大缩短。四是全球即时打击、天基对抗、在轨服务等技术将逐步成熟，太空攻防和对地打击将发展成为新的太空军事行动样式，太空将成为真正意义的战场。

记者：面对日趋激烈的国际太空竞争与对抗，您对维护我国太空安全有什么思考建议？

杨乐平：太空犹如氧气，享用不觉珍贵，无它却可致命。纵观人类历史，那些最有效地从人类活动的一个领域转入另一个领域的民族，总能获得巨大的战略利益。19世纪称霸海洋的英国、20世纪统治空天的美国即为明证。太空是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维护和拓展国家利益的关键战略领域，我们必须给予高度关注和重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着力发展太空技术，大力加强军事航天理论探索、技术创新、装备发展和人才培养，以迎接新的挑战，确保我国太空安全，为人类和平利用太空做出更大贡献。（作者：王握文 来源：国防科技大学“科普中国”共建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