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受访者:崔榕,北京工商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新闻专业大四学生,科幻创作者。已在《科幻世界》、《北京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多篇文章,曾获华为阅读科幻征文大赛征文银奖,锐原创科幻征文大赛第一期一等奖、第三期三等奖。
采访实录
高校科幻: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科幻的?并从何时开始进行科幻小说创作的呢?
崔榕:我接触科幻其实是很巧合的。虽然我一直喜欢幻想文学,但之前并没有怎么阅读过,阅读的更多是外国的一些名著作品。我大一的时候无意中进了一个科幻的群,一开始只是想凑热闹,但是后来认识了不少朋友,也对很多事情有了新的认识。
写作者其实最难熬的,除了孤独,其次就是没有方向。我读的书是我可能穷尽一生也追不上的,虽然它们是我的标杆,可是太遥远了,根本无法比对目前的写作情况。我为了模仿那些作家一度还学来了很严重的翻译腔。而在科幻群内集中了很多科幻的写作者和阅读者,这些朋友对我的进步起到了不小的帮助,在这里我能得到比较直接的反馈,也确实摆脱了以前的胡乱生长。
其次就是,国内目前文学种类其实真的很匮乏。目前大情况就是纯文学和网络文学,各种类型文学的生存空间都非常小。我一直感觉网络文学其实并不适合年轻的写作者成长,很多人选择这条路纯粹是因为无路可走。纯文学的风格又非常不适合我。科幻可以说是类型文学中的一匹黑马,杀出重围,并且它本身带有的创造力,都非常吸引我。我曾经幻想科幻的崛起说不定也能够带起来奇幻等等其他类型,不过目前看来道路还很远。
高校科幻:您都参加过哪些科幻活动?有没有印象深刻的?这些经历对您的创作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影响吗?
崔榕:我参加了两次科幻世界举办的精品写作课,作为北京土著可以说是非常便利了。讲课的老师是迟卉和其他一些科幻作家,课程内容非常好,很多问题是非常深入的,而不是那种泛泛而谈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的。另一方面是我交到了很多科幻创作者朋友。没有什么比和一些人共同进步更好的事情了。
高校科幻:您是如何定义“科幻”的?
崔榕:我觉得科幻和奇幻发于一脉,都可以追溯到人们对于世界的幻想,只是最后演变成了不同的体系。对我来说重点其实并不在于科,要一个作者去追求绝对的科实际上不是特别可能或者合理,但是一个作者应该去追求绝对的想象力和故事。科幻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载体,就像载满乘客的飞机,我更在乎的是人能不能到达,至于飞机本身,不掉下来就好了。
高校科幻:《深渊回望》作为您发表在《科幻世界》杂志的第一篇小说,其写作过程可能不会一帆风顺吧。写作的时候遇到过什么比较大的困难吗?是如何克服的呢?
崔榕:其实在去年上第二期科幻写作课的时候,我刚刚好正在构思这个故事。当时有个课堂小训练,就是让我们观察写作课的教室,然后写一个会议的场景。我这篇的开头就是从这个小练笔来的。
因为我比较依赖灵感,它最初只是不过百字的一个想法,到真正落实的时候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写写停停过了很久。期间也在反思,我想要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到底怎么会形成那种性格。所以写到后半段,我就开始探究这个过程。我想给这个特殊的孩子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它最后形成了这样一种情节很轻,但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寻找过程的文章。我很喜欢“寻找”这个主题。
高校科幻:专业学习对您的创作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影响吗?
崔榕:新闻对我来说更像个资料库。不论对什么类型的写作者来说,现实发生的事情总是最好的构思来源,因为真的会有很多超出你普遍思维常识但又非常合理的事情,了解这些事情的过程是一个把想象世界降落到地面的过程。尤其一些能上新闻的事情,很多时候带是很极端的情况,就很像是文学里“典型事件”“典型人物”那种概念,其实是非常好利用在小说里的。
高校科幻:您写小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创作原则?您会非常注重小说与现实的联系吗?映射现实和畅想未来是否冲突?如何将两者很好的进行结合?
崔榕:创作原则这个问题有点大。作者都是自己摸索着成长的,有些时候很多都是直接内化的,可能没怎么提炼过。对我来说,小说的概念可能不同于传统观念,而是“去看别处的生活”的一个途径,以及从中寻找自己。我认为我的小说都是一个寻找过程,虽然我通常把世界观放在国外,或者架空到另外的世界,它最终找到的还是我自己。
幻想小说的真实,不是现实的完全真实,在于人物行为的真实和各种事件的真实。而想要寻找这些真实,还是得从现实生活中寻找。不论是什么样的类型载体,其中最重要的构成要素“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同时也要考虑:科幻的环境的不同会给人们的思维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如果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角色们的思维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这就又有些不真实了。这些东西都要不断的寻找,让一切都有生根发芽的根基,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目标。
高校科幻:在科幻小说的写作过程中有什么心得体会?对于想要或刚刚开始进行科幻小说创作的人有什么经验或建议可以分享?
崔榕:我可能现在还在科幻入门,不过能够明显感到从写科幻以来,自己的思维方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尤其在写科幻的时候,更多的倾向于用点子而非情节来启动故事,实际上产生了一些我自己并不满意、也不符合我本来观点的作品。我觉得这应该也是科幻绰号“点子文学”的一个原因,它确实有这方面的趋向。很多人会不断地追求全新的点子,当然是好,但我觉得挖掘新的故事也同样重要。之前科幻课上就讲过,怎么利用那些比较老的梗,比如AI、机器人、纳米、缸中之脑之类的,我觉得发掘老题材新故事也同样是一个有意思的考验。
高校科幻:作为科幻圈比较少见的校园女性作家,您觉得女性的优势和劣势各是什么?女性作家创作的科幻文学是否有其明显的特征?
崔榕:我倒是觉得女不女不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说的是女性更善于情感表达和爱情描写,我这个母胎单身狗不是特别适合站出来当个例子。实际上说,很多情况下我都是用男性视角进行写作的,因为很多时候这样写我个人感觉会更方便也更简洁有力。一般来说男性角色的执行能力也更强一点。
因为我其实自从很小的时候就对于言情或者说女性向的作品怀有很大的偏见,我小时候看的主要是少年版本的外国的名著,我就觉得那些书的视角很广阔,很美好,而言情是只用一本书讲个爱情故事,我总觉得有些狭隘。包括只有科幻点子的科幻,我也这么觉得。爱情当然要有,可是它远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全部。我其实很担心说以后如果我成为了一个作家,人家一听说我是女作者,就自动想“哦,这又是个写言情的”。我不希望自己被摆到那种位置。因此一直以来自己跟自己也是很拧巴,虽然是女性,但是更向往男性作者和男性视角。我觉得跟我小时候看的书男性作家得多也有关系。
我大一的时候看过一本书,是一个博士论文,题目是《女性写作和性别认同》,里面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不同的女性作家采取的性别视角都不太一样。有些使用男性视角,有些使用女性视角,有些使用中性视角,有些则是什么性别的角色就使用什么性别的视角。我现在基本上就应该偏于男性,但是我觉得更好的情况是根据角色来选择,这是我未来的一个努力方向吧。
之前参加科幻世界的精品班,喵大(迟卉老师)跟我说,编辑部的人都以为我是个潇洒少年。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之前的偏执形成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结果。或许以后我也要学着再女回去也说不定,作为一个年轻人,我还不是特别想被定型,包括被性别。
高校科幻:现在保持在一个什么样的写作节奏上?写作一般是在固定的时间段还是根据灵感即兴创作呢?如果出现拖延症或者瓶颈期会怎么办?
崔榕:其实因为我已经大四了,包括学业还有未来的走向有很多事情,时间比较混乱,很难维持写作的精力。我觉得可能得度过了这段日子才能逐渐恢复正常吧。以往的节奏是每个月保持一到三个短篇,不写的话感觉人生虚度岁月,有的时候实在写不出来也是挺难熬的。比较好的是有灵感能支持写下去的时候,那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会好起来。
瓶颈可能在于因为我是很依赖灵感冲动的那类人,有想法了就写,很多时候因为没有办法深挖或者遇到能力不足的时候就会卡住,可能要依赖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灵感火花再次启动。
高校科幻:最后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
崔榕:我觉得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困难的是正视自己吧。比起之前的浮躁,近些年来心里稳定了一些,因为感觉自己终于找对了路子,也因为自己比以前更清楚了自己的斤两。当你觉得自己很好很出色的时候,可能正是盲目的时候,而对自己有所不满的时候,才能获得进步。所以虽然苦恼很多,收获也是最大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