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新星（第二十八期）/睿雨：只有悲剧才能让人长远地记住

本期受访者：睿雨，95后科幻作家，牧神签约作者、编剧，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言情小说《白夕传》，合集《临界点3》、《临界点4》。曾获未来科幻大师最佳改编奖、水滴奖三等奖、光年奖三等奖、华为银奖、新原创文学大赛三等奖等。

采访实录

高校科幻：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科幻小说创作的呢？

睿雨：17年的9月1日，晴，精确到日期和天气。哈哈，因为17年我刚刚大学毕业，在某个动画公司干了两个多月编剧后决定辞职自己写作。没错，就是传说中的“全职作者”，险些把自己饿死。当时决定全职写作，其实也没想好写什么。大学时曾写过一个月的网文，知道写网文的艰辛和巨大的竞争压力，真的是健康压力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挑战。当时我就想走捷径——参加比赛。正好当时我遇到了第六届未来科幻大师，这是一个科幻比赛。我当时就想着试一试，参加一下，这也就是我和科幻的初次结缘。从那以后，我也感受到了科幻的魅力，从此不可自拔。

高校科幻：“睿雨”这个笔名有点特别，起这样的笔名有什么含义吗？

睿雨：我是起名无能者……这其实就是我的真实姓名的后两个字，音同字不同。不过“睿”字也取了我男朋友名字中的一个字，比较有意义。

高校科幻：您参过哪些科幻活动，这些经历对您的创作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影响吗？

睿雨：额，其实我没参加过科幻活动，只是一头扎进了科幻比赛里。我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码科幻书”的那种。对我创作影响较大的就是科幻电影吧，我是一个电影爱好者，无论什么类型的电影我都有涉猎，其中最喜欢的是英美剧。我真的超级佩服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他们的创作没有太多限制，全是天马行空，总统也是能随便拿来调侃的。比如说科幻剧的殿堂级神作——《黑镜》系列。《黑镜》看似天马行空，其实每一集都是根植于现实的。这给我造成了极大地影响，它让我知道，科幻不光是仰望星空，也需要俯嗅尘埃。

高校科幻：《无归之途》这篇作品获得了“华为杯”科幻征文银奖，广受好评，其写作过程可能不会一帆风顺吧。写作的时候遇到过什么比较大的困难吗？是如何克服的呢？

睿雨：困难的就是当时的征文要求吧……因为这个比赛设计了许多框架，要求作者必须在框架内创作。说实话我虽然用手机，但只用基础功能，许多内置的功能设计几乎不碰，可以说是个“手机小白”。AI几乎是一个被写烂了的题材，所有人提到这个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也是智能AI，要把它花样翻新的确不容易。如何克服呢？那就只有多看电影啦。关于AI和手机的电影不少，著名的有《我，机器人》，《人工智能》还有我国十几年前的神剧《魔幻手机》。当时我看了许多，又要提到神剧《黑镜》啦。在《黑镜》的圣诞特辑里就有提到一点，如何做出一个能全面了解主人心意，知道如何帮主人处理各项事宜的智能手机？很简单，那就是在手机里“造一个自己”。这是我《无归之途》的起源核心。那如何创造呢？那就是大数据收集与分析了。根据这两点，我创造出了《无归之途》。

高校科幻：看您的作品文风大多严谨而不失温情，您在生活中属于什么性格呢？会把自己的性格融入到创作中吗？

睿雨：我大概是神经——质性格。我性格是女汉子，而且有点好强，不服输。无论是做什么都会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学习除外，我是学渣嘤嘤嘤）。这个性格有点像男孩子，而我也确实没多少粉嫩嫩的少女心……所以我笔下的人物多是第一人称，而且主角也几乎是男性。而我笔下的主角也几乎没什么好下场……因为我信奉一个理念：只有悲剧才能让人长远地记住，喜剧大家只会一笑而过。所以我也被称为“后妈”。

高校科幻：我从您的多篇作品中看到了怪物异形和人的异化的元素，请问对这方面的创作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吗？

睿雨：真正的怪物深藏于人心。可以通过我的《怪兽之母》（没错，我就是要提它，我超爱这篇小说！）和《贩己为生》可以看出，主角虽然都是怪物，但是他们比真正的人类更有人性。这就是我要传达的理念——勿以外表定人心。这两部小说表面上的确是异形、异化，但我喜欢更深层次的挖掘人性，并将丑恶的一面放大，最后再给一个悲剧的结尾。我写的很爽哈哈哈，但是读者看了经常会产生心理不适。比如说橙佬就半夜给我发消息质问我是不是魔鬼。嗯……特别的偏好大概就是悲剧结尾，将美好打碎，虐读者2333。

高校科幻：我也很喜欢甲壳人这个元素。《贩己为生》中的形象在生活中有原型吗？和您自身的经历是否有很大关系？

睿雨：我的爷爷是个老中医。小时候大人喜欢让我吃鱼眼，说这个对眼睛好。以形补形，吃什么补什么是上辈人的观念，而我们从小也耳濡目染，很少有过质疑。这个传统观念被我拿了出来，变成了这篇《贩己为生》。故事人物没有原形，但我想起了许多感人的新闻报道。父亲捐献肝脏给急需换肝的儿子，母亲捐献眼角膜给失明的女儿……父母牺牲自己的身体，换取孩子的健康，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新闻了。所以我将这些随处可见的报道转换了一下方式，写进了我的故事里。

高校科幻：您写小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创作原则？您会非常注重小说与现实的联系吗？映射现实和畅想未来是否冲突？如何将两者很好地进行结合？

睿雨：创作原则大概就是一篇小说我会写两遍到三遍。第一遍打框架，第二遍添血肉，第三遍润色。如果写得卡壳了，我甚至会重写写更多次。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每天都写了很多字，但作品却不多的原因。我的所有科幻小说都来源于现实。我是一个文科生，虽然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但我并没有学会理科生那种逻辑缜密、冷酷严谨的思维方式。我是感性且发散性思维的，我时常会关注生活中的小事，然后逆向思维，将它转换成一个科幻故事。现实已经足够魔幻，我没有力气再去眺望天空。映射现实和畅想未来并不冲突，所有的未来都是由“荒谬”的现实进化而来。说一个最魔幻现实主义的东西——美国的《禁止堕胎法案》，禁止一切形式的堕胎，哪怕是因性犯罪和乱伦怀孕的也不例外。大家应该看过美剧《使女的故事》吧，多么荒谬的故事，可它就是现实。这个《禁止堕胎法案》又何尝不是现代社会的侍女的故事呢？我以这部法案为基础写了一个故事《杀死一个胚胎》，幻想了禁止堕胎法案全面推广了五十年以后的美国。小说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却又是在另一种制度下的“现实科幻”。

高校科幻：现在或未来当创作与读者的喜好出现冲突时，您是愿意遵循自己的思路还是更多考虑读者，向读者的喜好靠拢？

睿雨：遵循自己的思路（就是这么任性）。我曾在某个动画公司里当过两个多月的动画编剧，当时做的就是“攒故事”，“摸索观众喜好”，创造出一个个美好向上的故事。看过我的故事的人都知道我是怎么一种风格——太黑暗啦！太BT啦！这是大家对我的普遍评价。当时我为什么离职？因为动画公司创造的故事风格不是我喜好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创意被改得如此“美好、和谐”，我想按照自己的风格创作。后来我全职写作，也出过一本言情小说。其实最开始的设想并不是那样，但为了照顾读者的少女心，被迫快速happy ending……（怨念满满）。好在我现在签了个新公司，那边答应我了，等那部小说的合约到期后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重写。没有少女心限制，没有***核心价值观护体！（开森到原地爆炸）。

高校科幻：很多科幻征文比赛都提倡所谓的“硬科幻”写作，在您看来写“硬科幻”需要具备怎样的科学基础？

睿雨：好难啊……其实我自己都不会写硬科幻。毕竟我是文科生，这也太为难我啦。我不会写硬科幻，实际上也并不是很爱看硬科幻的小说。现在提到硬科幻大家普遍想到的都是飞机大炮，银河火箭，真的是太“硬”了。我看到这种要求一般都会敬而远之。不过，如果让我回答如何写“硬科幻”，那我只能说——根植于现实，这是最简单、最可行的方式。比如说我曾幻想过租房困难的问题，房租日益高涨，许多人被迫合租，但还是不能满足需求，那该怎么办呢？答案就是——天花板。现在人们普遍使用的都是地下空间，但是天花板上的空间都是浪费的。如果有一个“引力转置器”，可以把人“定”在天花板上，那不就是两种空间都可以使用了吗？在我看来，这个就已经属于“硬科幻”了。同理可得，当人们需要休息，但是晚上睡觉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吗？是否可以再出现一个人格/思维/灵魂寄宿在你的身体里，与你共享生活……如果可以这样逆向思维，那么你会发现，满大街都有“硬科幻”。

高校科幻：创作超短篇小说与长篇小说，哪一个对于您来说更有难度？对于想要或刚刚开始进行科幻小说创作的人有什么经验或建议可以分享？

睿雨：超短篇更难吧。因为这十分考验作者的功力，在短短数十字、数百字里做到“起承转合”，“高潮迭起”，那真的是十分考验功力。如果你是一个刚刚开始准备进行可混创作的人，那么我会告诉你：写！什么都不要管，写就够了。但不是无头苍蝇似的乱写，你要知道自己想些什么，再以此为基础，寻找这个领域的大牛。多看他们的作品，学习他们的长处。“偷师”不算偷。

高校科幻：作为科幻圈比较少见的女性作家，如果您被贴上“美女作家”的标签，您会怎么看？

睿雨：嗳？我以为我早就是啦（误）。不过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很少参加聚会，几乎没人认识我。（默默无闻说的就是我了）。就算偶尔别人问我写什么，我也只会回答“写耽美”。嗯……我是一个骨灰级腐女，最大的梦想是出一本耽美小说……

高校科幻：我观察到您每天都在朋友圈打卡每日的码字量，一般在万字以上，请问如何才能保持这样的创作节奏？

睿雨：贫穷是动力！其实是欠了很多很多稿子了……每天被编辑小姐姐拿鞭子抽着，我能不写吗（泪崩）。

高校科幻：文学之外的其他艺术形式，如音乐、绘画、戏剧、影视等，对你的写作有何影响？

睿雨：音乐白痴，会涂鸦，不看戏剧，喜欢看电影。就拿看电影来说吧，我说过我是电影迷，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有过涉猎，其中也包括全球十大禁片。我本人胆子贼大，尤其喜欢看鬼片。每当我没有灵感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几部超恐怖的鬼片，一个人默默地看完。看完以后，神清气爽，灵感也就来啦。我有一个影评册，每看过一部电影、电视剧都会记在上面。不光是电影观后感，也会记录电影对我的启发，从这个电影里学到了什么。偶尔也会拆解电影框架，分析它的讲述方法。因为我发现将电影手法带到小说里来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高校科幻：是否认同历史感、现实感的匮乏与经验的同质化是当代青年作家普遍面临的问题？您认为自己拥有独特的个人经验吗？

睿雨：这个问题很大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以我自己当例子吧。“历史感”、“现实感”不知道要从哪个方面说。当代青年作家生活在一个物质生活很丰富的社会，也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经历过苦难，却写下苦难的故事，就会缺乏一种真实感。像我自己，我的这二十多年风调雨顺，也没经受过大的磨难。但是我本人对一些被隐瞒的历史有极强的好奇心，自己也会搜索相关的资料。比如说大家都知道“不可说”的那十年，第一次听到它是从长辈的口中得知，后来历史书上也只有简单的几十个字一晃而过。电视上关于它的作品也都是被禁止的状态，但我的确又对它实在太好奇了……在某段时间里，我疯狂地寻找它的资料，观看它的影视作品——《天浴》这种类型，以及它的文学作品——主要是严歌苓的小说。后来，我换了一个壳子，写出了《怪兽之母》，有网友看了以后认为我真的是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甚至盲猜我四十五岁（气死我了）。

高校科幻：最后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

睿雨：科幻很美好，但我希望不要再有特别的“硬科幻”和“软科幻”之分。实际上，科幻的范围真的很大，很大，甚至大到出乎我们的想象。《星际穿越》是科幻电影，《复仇者联盟》同样也是科幻。《使女的故事》是科幻电影，它是根植于现实的“现实科幻”。仰望星空是科幻，俯嗅尘埃同样是科幻。科幻不光是飞机大炮，也是根植于现实的人情冷暖。我希望科幻的发展越来越好，种类也越来越多。最后，我希望，国内也能出现《使女的故事》这种现实科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