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癌关注月】支修益教授专访——如何预防和早期发现早期肺癌？

2021年11月是第21个“国际肺癌关注月”。“国际肺癌关注月”是世界肺癌联盟在2001年发起的一项全球性倡议，把每年的11月定为“国际肺癌关注月”，目的是呼吁世界各国重视肺癌的预防，提高人们对肺癌的防癌、抗癌意识，普及肺癌的规范化诊疗知识。近日，就如何预防和早期发现肺癌等肺癌防治相关热点话题，医学论坛网采访了国家健康科普专家、中国抗癌协会科普部部长支修益教授。

【专家简介】

支修益 教授

国家健康科普专家

中国抗癌协会科普部部长

首都医科大学肺癌诊疗中心主任

问：据悉，约80%的患者临床确诊肺癌时已是中晚期，肺癌是否不能预防和早期发现呢？

支修益教授：现在这80%的比例已经颠倒过来了。随着人们对健康意识的提高，随着各企事业单位在健康体检中，将45岁以上的同志增加了胸部CT项目，越来越多的早期肺癌筛查走进了我们的视野。特别是这两年的新冠疫情，新冠管控措施所有住院患者都要常规做胸部CT，只要住院检查、住院治疗都要做胸部CT，如此一来有成百万，上千万的人群发现了肺结节，其中不乏有3%～5%的肺小结节是肺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早期肺癌。

从今年新增确诊肺癌的数据看，“一经确诊肺癌，80%是中晚期”的这种说法已经不再有了。在北上广等更多的大城市、省会城市、地市级城市，早期肺癌甚至占到了70%-80%。而那些边远地区、基层地区等胸部CT普查筛查没有覆盖的地区，还是因为出现临床症状后才就诊，这些人群可能一经确诊已经是临床中晚期肺癌，失去了外科手术根治性治疗的最佳时机。我想告诉大家，目前肺癌已经作为一种常见病、多发病、慢性病、老年病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千万不要像在几十年前那样过度地恐惧肺癌。

希望县域以下的乡社卫生院、城镇社区服务中心，尽快把社区中老年朋友健康档案整理好，我们也把胸部CT肺癌筛查普查的项目进一步下沉，让更多边远地区老百姓、中老年朋友参加胸部CT肺癌筛查，这样将有助于提升早期肺癌的诊断能力。

问：我国肺癌患者预后和欧美国家及亚洲其他国家患者相比，存在哪些差异？

支修益教授：整体而言，我国肺癌在5年生存率方面，和美国、欧洲还是有一定差距，和美国的5年生存率相差20%，和欧洲肺癌5年生存率应该相差15%左右。

所以，要依托于肺癌筛查项目，依托于健康体检，让更多的胸部CT作为中老年常规的体检项目，这样有助于早期发现早期肺癌。在过去的几十年，我们都是用胸透、胸片去筛查肺癌，但是并没有降低肺癌的死亡率，没有提升肺癌的5年生存率。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只有胸部CT筛查才有助于早期发现更多的早期肺癌。

通过微创外科手术，靶向和免疫药物治疗，特别是新的治疗手段，能大大降低肺癌的死亡率，提升肺癌的5年生存率。为此，我国在《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提出：到2030年，将我们国家整体癌症的5年生存率提升15%，进一步缩小我国跟欧洲、美国之间的差距。所以，肺癌早诊早治非常重要，而健康体检、肺癌筛查是非常重要的，用胸部CT扫描加上液体活检项目，推动肺癌筛查，把那些需要临床干预的、需要手术治疗的肺部小结节“提炼”出来，把早期肺癌切除掉，这将会大大提升我们国家整体的肺癌5年生存，10年生存率，甚至更长的生存。

问：早期肺癌有哪些特殊症状，需要引起注意？

支修益教授：医学上按照病变发生的部位，把肺癌分成中心型肺癌和周围型肺癌。中心型肺癌是长在气管腔腔内的肺癌，如气管内、总支气管内，叶支气管内，还有肺段支气管管腔内，只要在支气管腔内生长的肺癌，我们称之为中心型肺癌。

早期中心型肺癌是有临床症状的，如：刺激性咳嗽、血丝痰，甚至血块痰。如果肿瘤继续长大，堵塞了肺段支气管，就会引起肺段支气管远端以外的肺不张或者肺炎，从而产生肺部炎症症状，像咳嗽、血丝痰、发热等，这就是早期中心型肺癌的临床症状。

但是，如果是老烟民朋友，平时就有慢性咳嗽，咳痰，他经常不会注意到的，特别是如果把痰咳到树坑里、角落处，就有可能看不见痰里面有没有血丝，有没有血块。希望烟民朋友，一方面尽快地远离吸烟，另外一方面如果咳嗽有痰时，请把痰咳到面巾纸上、咳到痰盂或马桶里，就可以观察到有血丝的痰。

周围型肺癌，是生长在肺组织里、肺段支气管以远的肺癌，早期没有任何临床症状，只能靠健康体检和胸部CT筛查被发现。如果肿瘤越长越大，向内侵犯了支气管官腔，就会出现咳嗽、血丝痰。如果向外侵犯，侵犯到胸膜胸壁，就会出现胸水胸腔积液，就会压迫肺组织，出现胸闷、气短的临床症状，而这些都已经不是肺癌的早期症状了。

问：哪类人群患上肺癌的风险更高？

支修益教授：谈到肺癌的高危人群，以下因素要特别关注：

第一，年龄在45岁以上。一般从40岁以上开始，肺癌的发病率逐年上升；到80岁，肺癌的发病达到最高峰。所以45岁以上、50岁以上的人群做健康体检，很多企事业单位都用胸部CT替换成了胸片。

第二，吸烟。如果吸烟每天超过20支以上，连续吸烟超过20年以上，吸烟指数大于400（吸烟指数计算公式：每天吸烟的支数×吸烟年数）。如果吸烟指数大于400，如每天吸烟超过30支，连续超过30年以上，吸烟指数就会达到900，甚至更高。吸烟指数越高，患上肺癌的几率就越高。吸烟指数大于400的人群，患上肺癌的几率明显高于不吸烟人群。

第三，肿瘤家族史，特别是肺癌家族史。如果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有患上肺癌的，也属于肺癌的高危人群。

第四，既往有无肺部疾病，如肺结核，慢性阻塞性肺部疾病，以往患过肺部慢性炎症，包括肺纤维化，都属于肺癌的高危人群。

第五，从事高危行业或生活在特定地区。比如，石油、水泥、化工、煤炭、石棉等高粉尘、重金属、高度气味的对空气和环境有影响的地区。如果长时间工作生活在上述区域，肺部健康肯定会受到影响。

问：平时检查时出现哪些病变，提示可能是早期肺癌？

支修益教授：我们目前把胸部CT作为肺癌筛查的金标准。锁定了肺癌高危人群，我们更多是在肺癌高发地区进行筛查工作，通过胸部CT可以发现肺部小结节。再通过肺小结节的分析、评估，我们来判断哪些肺小结节有可能是早期肺癌。

现在，我们增加了液体活检项目。过去数十年，我们筛查用的都是血液肿瘤标志物，这些年增加了肺癌血清抗体七项、循环肿瘤细胞、DNA甲基化等相关的分子标志物，这有助于医生判断哪些肺小结节需要干预，哪些肺小结节疑似早期肺癌或者就是早期肺癌，需要尽快手术干预。

我想告诉朋友们，如果您是第一次做胸部CT，发现了肺部小结节，95%以上都是良性的，不要担心恐慌，更不要急于找人、托人去做手术。现在，在基因检测方面也可以通过一些检测套餐有助于发现早期肺癌。总之，常规的健康体检项目，加上胸部CT，再加上液体活检项目，就能够有助于早期发现早期肺癌。

希望老烟民朋友，特别是年龄已到了五六十岁，六七十岁，七八十岁，这辈子还没做过胸部CT的老烟民朋友，我希望您做一次胸部CT检查，用胸部CT给您的肺留个底板。有问题，尽早干预处理没事留个健康档案以后做参考。

在此，特别想告诉大家，吸烟有害健康。如果您身边的朋友、同事长时间遭受二手烟、三手烟的暴露，也会给他们的肺带来健康危害，他们患上肺癌的风险也会高于未暴露于二手烟、三手烟的人群。烟民朋友如果吸烟的话，一定要到室外去吸烟。

问：哪类肺结节有恶变的倾向，有什么特点，需要怎样预防癌变？

支修益教授：我们会根据肺结节大小、密度、边缘来鉴别哪些肺小结节需要临床干预？

如果肺结节病灶小于2cm，属于纯磨玻璃样病变，一般的处理是，一年以后在常规健康体检时复查胸部CT即可。如果病灶大于2cm，而且不是纯磨玻璃样病变，其中有实性病变，密度不均匀；或实性结节，边缘不光滑，有毛刺、分叶、血管征等早期肺癌特征，应该及时到胸外科会诊。多学科的专家会对肺结节作出多维度评估，根据肺结节的CT值，特别是根据AI大数据给出的专家建议综合判断。比如，长成这样形状的一组肺小结节，就是疑似像早期肺癌，结合液体活检的检测结果综合分析；血液肿瘤标志物升高了，肺癌血清抗体7项阳性了，送检测的分子标志物出现数值升高改变的时候，就该积极对待这样的肺小结节，尽快进行医疗干预。

问：我国现在比较重视慢阻肺的宣传，慢阻肺患者也是肺癌的高危人群吗？

支修益教授：其实我对患慢阻肺的人群倒不担心，因为他们每年都要去各个医院呼吸科看病，需要经常做胸部CT。在慢阻肺复诊的全过程中，胸部CT有助于早期发现早期肺癌。

我担心的是那些从没有到医院做过胸部CT的，没有患有COPD的，既往也没有肺部疾病的老烟民朋友。还有那些其他暴露在室外室内的环境或职业致病因素的人群，这些慢阻肺的人群应该重视年度胸部CT检查，有助于早期发现早期肺癌。

今年国际肺癌关注月，希望更多的胸外科医生、呼吸科医生、肿瘤科医生能走出诊室，走进社区，走出医院，走进媒体访谈间，告诉人们肺癌其实是一种可以预防的疾病，肺癌是可以通过早期筛查通过胸部CT获得早期诊断，早期诊断的早期肺癌是可以通过微创外科手术得到临床治愈的。

Ⅱ期、Ⅲ期和Ⅳ期非小细胞肺癌，通过基因检测，可以找到相对应的、有效的靶向治疗药物，就像高血压患者吃降压药，糖尿病病人吃降糖药一样。目前很多的靶向药物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肺癌，包括晚期非小细胞肺癌，现在出现了免疫治疗，极大地改变了肺癌治疗的历史。

我特别希望百姓在理性关注肺癌诊治的同时，真是不要过度恐惧肺结节，不要恐惧肺癌，要相信科学。我们会用这些肺癌诊疗的新技术、新方法、新药物，让更多的人能够坦然面对肺癌，科学治疗肺癌。

问：目前，我国肺癌内科治疗水平如何？

支修益教授：肺癌分Ⅰ期，Ⅱ期、Ⅲ期和Ⅳ期，Ⅰ期肺癌通过微创外科手术就可以达到临床治愈。有肺门淋巴结转移、纵膈淋巴结转移的Ⅱ期和Ⅲ期肺癌，就不能只靠外科手术，肺癌治疗不能就靠“一把刀”，还需吧要其他的辅助药物治疗，包括辅助放射治疗。以前辅助治疗用化学药物、细胞毒药物，现在有了辅助靶向药物，辅助免疫药物，这些辅助靶向治疗刷新了肺癌治疗的历史，而免疫治疗药物进一步刷新了肺癌治疗的历史。

强调一点，如果要应用靶向药物和免疫药物，首先要常规检测基因，找对靶点。现在已经进入到了靶向治疗时代，所有肺癌确诊病人在靶向治疗前，首先要常规检测肺癌相关基因，如有基因突变，我们一线就推荐做靶向治疗，避免了因化疗带来的恶心、呕吐、骨髓抑制、白细胞下降、脱发等很多毒副作用。病人如果有了靶点突变，靶向治疗能够让患者有尊严地接受治疗。希望肺癌关注月期间，能有更多的肿瘤内科大夫和基层医务人员，把这些靶向药物治疗的新进展、射频消融新技术通过媒体告诉百姓。

问：对国际肺癌关注月有什么感想？

支修益教授：每年的11月份是国际肺癌关注月，如今已走过了21个年头。每年我们中国抗癌协会都会组织各种各样的科普宣传活动，通过舆论宣传，通过科普教育，告知百姓肺癌如何科学防治。在没有新冠疫情的时候，我们还可以通过线下义诊咨询、专家会诊，使更多的医生走出医院，走出诊室，走进病人，让大家坦然说肺癌，科学治肺癌。

今年，我们会团结更多的主流媒体，传递出更多肺癌可以预防、肺癌通过筛查可以早期发现。目前肺癌精准治疗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希望肺癌治疗能够进一步规范化，无论是在北京、上海、广东、各省会城市、各地市级城市，我们希望肺癌的治疗质量都应该是均质性。

另外，我们要重视并加强患者的康复全过程管理。今年4月15日（中国抗癌日），全国肿瘤防治宣传周，中国抗癌协会向社会传递出“防、筛、诊、治、康”的核心科普信息。我希望，镜头前的医生们把“防、筛、诊、治、康”的理念和方法告诉我们的社会和百姓。我希望听到我们节目的百姓朋友，把这些信息告诉您身边的亲人和家人。当然，我更希望能有更多的媒体采访更多的医生，把“防、筛、诊、治、康”的理念、技术、药物和规范告知社会，告知百姓，让我们共同防治肺癌。防治肺癌，你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