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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寨,被老外视作赛博朋克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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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说的地方已经消失了28年。

它是肮脏、混乱、贫困、颓废、阴郁的异度空间;是充斥着黑帮、妓女、流民、小偷的法外之地;是因其反权威、反体制等特质而被高度浪漫化的乌托邦;是被无数电影工作者、游戏制作人、艺术工作者奉为缪斯的「人类建筑学奇迹」。

在没被铲平前,它被主流社会所不齿。可当它消失后,却又成了当代流行文化的重要符号。

它就是——九龙城寨。

再也没有一个贫民窟,会比这个面积0.026平方公里,仅相当于三个半足球场大小的违章建筑群更富传奇色彩了。

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亦然。

一切传奇的起点,始于1810年。

那一年,清廷为了打击海盗、维护沿海治安,在九龙汛架设炮台。

转眼来到1842年,因一鸦失败而催生出的《南京条约》让不含九龙和新界在内的香港岛成为英国殖民地。

为了监视英军动向,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退守九龙汛的清廷于1847年开始兴建兵营、构筑城墙,并将改造后的「九龙汛」命名为「九龙寨」。

已改造成教会会堂和济贫院的衙门

在之后接近半个世纪的岁月里,这座军事要塞并没有如它扩建之初预期的那般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但微妙的平衡在1894年被打破。

那一年,甲午战争的失利让本就风烛残年的老大帝国更加摇摇欲坠。

英国趁机以香港岛无险可守、人口密集等问题,向清廷提出了租借九龙和新界地区的要求。

经过四年拉锯,双方于1898年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英国成功将殖民地范围从香港岛拓展到了深圳河以南,而作为军事要塞的九龙寨也被囊括其中。

出于外交上的妥协,英国人允许清廷保有对九龙寨的管辖权,这使得九龙寨变成了一块钉在英国殖民地里的大清飞地,也为其未来的黑化暗暗埋下了伏笔。

而傲慢的英国人显然无法容忍清朝官员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1899年5月,蓄谋已久的英军以清廷挑衅在先为由,派兵入侵九龙寨,试图驱逐清廷势力,夺取这块飞地。

这场被英方定义为秘密军事行动的入侵,因为九龙寨军民的激烈防抗,最终成了人尽皆知的「新界六日战」。

英方虽然在李鸿章的外交抗议下,于1900年从已占领的九龙寨不情不愿地撤兵,但当时的清廷已行将就木,有心却无力恢复九龙寨的行政管理。

自此,九龙寨彻底沦为中方无力管,英方无心管、地方无权管的法外之地。

那以后,以城墙为界,经历了现代化改造的外部世界出现了工厂、学校、乃至机场。而里面的世界一片荒凉,曾经的衙门、兵营、民宅残败不堪,取而代之的是数以千计的棚屋。

二战爆发后,日本占领香港。为了扩建启德机场,日军就地取材,将九龙寨的城墙尽数拆毁用以施工。九龙寨的黑铁时代就此结束。

二战结束后,九龙寨涌入大量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流民。而由此引发的卫生、治安、违建等社会问题让港英政府恨得直跳脚骂娘。

最后,忍无可忍的英国人于1947年再次进入九龙寨,试图驱逐其中的两千余名「非法居住者」。

已经无处可去的新寨民们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暴乱。眼看清场无望的英国人只能吞下苦果,在舆论发酵前撤出了这块伤心地。

眼看英国人铩羽而归,国民政府立马重申了其对九龙寨管辖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彼时的国党跟上一届统治班子一样,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极致的混乱催生极端的秩序。

在这个公权力丧失的混沌之地,老牌黑社会组织三合会站了出来。

他们以暴力消解暴力,用黑暗压制黑暗,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了九龙寨的下坠。

随着投靠九龙寨的偷渡客、流民、黑帮分子越来越多,违章搭建的棚屋开始拔地而起、野蛮生长,直至长成350栋高度在10-14层的高危建筑群。如果不是因为50米外便是启德机场,恐怕这座建筑群还会更加高耸。

据统计,到上世纪70年代时已有超过33000名被排斥在社会体系外的人居住在这个仅有0.026平方公里的蚁巢中。人口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1269231人,远超香港同期密度280余倍。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但毕竟人命关天不能搞太难看,港英政府还是捏着鼻子,默许民生机构参与到九龙寨的日常运行中去。

以供电为例。

早期寨民偷电严重,但在1977年因短路发生的火灾后,中华电力公司开始介入修缮城内电网,在保障寨民基本用电的同时,默默忍受此起彼伏的大规模偷电行为。

在通信方面,寨民最初依靠周边的公共邮箱与外界联系。但后期也开始有邮差进入寨中收发件。

而在卫生领域,市政服务署本着保持社区卫生,控制鼠患虫害的目的,会硬着头皮派人定期清扫消毒。

但奈何九龙寨鱼龙混杂,人口密度过大,即使偶尔得到黑帮社团和街坊福利会的帮助,也改变不了其脏乱差的局面。

自来水供应是港英政府唯一没有提供帮助、全由寨民自发解决的民生问题。

他们通过抽取地下水到楼顶天台蓄水池的方式,解决了日常用水的问题,还为这种取水方式取名「科学井」。但这种水只能用,想要获取能喝的水,寨民还得依靠手眼通天的三合会。

条件确实是差了点,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管是寨民,还是黑帮。

自力更生的寨民们开设了食品加工厂,其中最出名的一家面粉厂在其全盛的日子里,可以日产1000张面饼。而根据九龙城寨街坊福利会于1983年统计的数据表明,当时整个九龙寨共有各种类别的厂房累计几百所。

由于房租低廉物价便宜,且无需缴纳各种税金,投靠九龙寨的人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阵痛后,大多适应了无政府主义的生活。

一位寨民曾说:「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九龙城寨有那么差,它给穷人提供了房子,给没有希望的人提供了家。有的人没有身份证,有的人没有钱,但九龙城寨收留了他们。他们需要有人把他们拯救」。

为了生存,社团和强力机关间也打起了默契球。

社团会时不时在赌馆、妓院留下赃物和小喽喽。而收到大礼的黑警在回到警局完成记录后,也不会挽留嫌犯太久。充公的证据一般会跟释放的嫌犯一起消失,最后重新出现在城寨的某个角落。

事实上,虽然整个九龙寨都由社团话事,且成员最多时占了全部寨民的一半,但关于城寨的大部分罪恶传说都是流言。

大部分情况下,寨民社团井水不犯河水,前者的主要生存范围在西面,后者的主要活动范围在东面,彼此泾渭分明。

也不是说社团有多么良心,只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毒品、色情、高利贷等黑产并不需要通过暴力手段便可轻松牟取。

时间来到1984年,中英双方就移交香港主权在北京进行磋商,九龙寨这块牛皮癣也被作为重要议题被拿来讨论。

在随后发表的《中英联合声明》中,将九龙寨夷为平地的清拆计划被公之于众。

夜幕覆盖九龙城寨,忧伤浸透寨民的脸。

抗议!抗议!还是抗议!但历史的车轮碾过所有的呐喊和反对。

1991年11月28日,第一次清拆工程在九龙寨开始。

在最后一次清拆工程中,港英政府一度派出5000警力,最终耗时一年,扣押上万人,才让这项举步维艰的工程在1994年4月画上句号。

有一位在六岁时便被拐卖进城寨被迫从事卖淫、此后从未出去过、一待就是60年的老妇,面对清拆与即将到来的陌生的外部世界,最终像1900一样,她选择了自杀,将自己永远留在了城寨中。

清拆之后,寨民大多搬迁至附近黄大仙刚刚建成的公共屋村。

剩下的人要么买了香港「居者有其屋」屋苑(占38%),要么自行解决(占11%)。

三万多被历史进程排斥在外的寨民,就这样再度被香港社会接纳。

现在,九龙寨的旧址上坐落着一座普普通通的公园。

九龙寨曾有多光怪陆离,它就有多平淡无奇,也说不出是当局刻意的拨乱反正,还是建造者不经意的讽刺。

好在,九龙寨已经与无数的ACGN作品融合,与我们这些未曾见证过她生长的后生晚辈们永久的连结在了一起。

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侵删

参考资料

1. 法外飞地、罪恶之城、赛博朋克的圣地:巴别塔级别的贫民窟 IDEAT理想家

2. 清拆前夜的九龙寨城 八知

3. 去了趟香港贫民窟,绝了。 视觉志

4. 27年前的今天,九龙城寨被拆了 游戏研究社

作者/包租公

运营/稿新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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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飞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