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带考古——探寻沉没的文明

人类的一部分历史就在海底珊瑚、海龟，还有那长达四米的虎鲨……澳大利亚的丹皮尔群岛以迷人的风光和多种野生动物吸引着来自全世界的游客。但游客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片海域的下方还藏着资深导游也没听说过的胜迹。

2019年，一些遗留在海床上的石器引起了来此潜水的科学家的注意。这些石器上一次被人类握在手里，是在至少7000年前。发现水下石器让科学家欣喜若狂，因为这是个极其难得的发现。在数千年前，这里的海平面比今天低得多。如今大片的沿海大陆架，都曾是人类先祖定居过的地方。

由于水下考古难度巨大，大部分潜藏在水下的古代人类遗迹都没有得到发掘，这导致人类古代历史中存在巨大断层。现在，情况有了转机。通过水下考古，科学家还原了石器时代的人类在海岸带的生活和捕猎细节，还了解到这些古人类也曾经不惜代价试图阻止海平面上升。

什么是海岸带考古？

水下考古最早可以追溯到19世纪。在过去，人们主要通过发掘海底沉船了解古代海事活动；而如今，科学家在更大范围内搜索海底遗迹。例如，澳大利亚科学家发起了“海国幽史”科考项目，其部分工作是对丹皮尔群岛开展水下考古。

海床其实一点都不普通，在水下考古队员眼中，海床上散落着古人类生活遗迹。在大约2万年前的冰川极盛期之后，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已经吞没了全世界至少200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足有整个北美洲那么大，一些人甚至将这些零碎的土地统称为“水之大陆”。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埋藏在水下的石器保存得比陆地上的文物还要完好。这是由于工业发展对海底遗址的破坏较少。然而，要在无边无际的海床上收集细小的骨器和石器真可谓是大海捞针。笨重的潜水服和脚蹼增加了潜水员水下活动的难度，他们的视线也经常被搅起的淤泥遮蔽。

风力电厂帮忙调查虽然水下考古难度不小，但并非不可能。我们不妨把目光投向多格兰（曾经从现今的英国东海岸延伸到荷兰、德国西海岸和日德兰半岛，是连接英国和欧洲大陆的重要陆桥）。这片曾经遍布沼泽和河流的沃土，如今已被北海淹没。经年累月，随着渔船捕捞和定期的采沙作业，这里的远古石器一点点地被刨了出来。

其中一次意外发现包括33把手斧、一些猛犸和欧洲野牛的骸骨。某英国考古公司由此着手，一直追溯到了距英格兰东海岸约11千米的发现点——240区。该处的最大水深达35米，而水肺潜水员的安全下潜深度最多只有30米。于是，考古公司调来挖泥船采集沉积物，再从中细细筛查。仅2014年，他们就从该地区发现了大量距今20万年前的燧石石器。

类似240区的水下遗址依然非常罕见。要想根据海底地形判断出类似240区的水下遗址，人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人用在干草垛里找绣花针来形容确定水下遗址的难度。其实，借助金属探测器找绣花针并不难，困难反而在于找到有针的干草垛。这项工作花费不菲，光是船只每天的租赁费就是一笔可观的支出。幸运的是，随着越来越多海上风力发电站在英国海域竖立起来，这些企业在修建风机前完成的周边水下考古调查为考古工作者节省了大量时间。

拥抱海岸带

许多考古学家都认为，与其将水下考古聚焦于地形错综复杂的深水水域，不如专注于海岸带。只需简单的水肺培训，大多数科学家都可以潜入十米以内的水域进行考古。

丹皮尔群岛近海水域有一些石雕，其形象颇似早已灭绝的袋狼。由此看来，这些遗迹可以追溯到2万年前。不过，最值得玩味的恐怕还是包括石锤、刀状“石片”在内的那些水下石器。这些水下石器的平均尺寸比附近陆上出土的石器更大。这些远古加工工艺是前所未见的。

此类考古发掘对当地意义重大。虽然也有考古学家认为，斥巨资只为找到些碎石头，未免得不偿失，但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开始意识到海岸考古的重要性。例如，过去20年来对南非海岸洞穴的调查显示，人类从10万年前就开始吃海鲜了。与此同时，这些古人类创作的精美画作和珠宝首饰表明，他们已经具有接近现代人类的创造力。因此，有研究者认为，吃海鲜和制作工艺品之间是有因果联系的。他们指出，海产品富含欧米茄-3脂肪酸等有益于大脑发育的营养成分。不少科学家坚信，吃海鲜为人类进入现代社会奠定了基础。

10万年前，古人类从非洲故土迁徙到世界各地。科学家普遍认为，海岸带在此过程中充当了交通要道。位于智利南部的蒙特维尔德遗址有1.4万年的历史，是人类定居美洲的最早遗迹之一。据猜测，古人类从阿拉斯加第一次进入美洲大陆，然后他们顺着河流一路迁徙，一直来到大陆边缘的海岸带。蒙特维尔德遗址在海岸带上的地理位置，正契合了这种猜想。考古学家一度认为，人类先祖穿越了横亘在西伯利亚与阿拉斯加间的白令陆桥之后，便分散到了北美内陆各处的平原。但从目前发现的海岸带考古证据来看，当初的情形可能和过去认为的大不一样。

海平面上升

古人类抗争沿海土地一点点地被海水吞噬，古人类究竟采取了何种措施来保证自己的生存境况不受到更大的破坏？2019年，以色列水下考古学家发表论文，描述了已有7000年历史的赫雷兹遗址的一座海堤。该海堤今天位于海面下4米深处，距离海岸90米。长堤位于遗址的临海一面，似乎是用于抵御海水侵蚀。这表明，人类至少7000年前就开始设置海防了。

修建海堤并非易事，其中一些巨石甚至超过一吨。即便如此，这座长堤也未能阻止海水入侵，赫雷兹只住了几代人便被遗弃。但它至少表明，古人类对于在海边定居是极其看重的，不惜代价也要努力从海浪口中保护自己的家园。

英格兰西南端的锡利群岛为此提供了更多证据。该群岛历史遗迹众多，有数百座堆石标、石碑及墓室。2020年一支科考队在此考察，发现四五千年前岛上36%的土地曾被海水吞没。但考古物证显示，土地减少并未削弱生活在那里的人类活动。相反，古人类在这段时期内建造了更多纪念碑。考虑到海平面上升日益威胁到远古岛民的家园，有学者推测，这一时期巨石墓碑反常地涌现或许反映出：古人类在面对不可预知的自然时，希望延续自身文明。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

生活在今天澳大利亚的古人的想法似乎更容易揣测。这里的历史文化代代相传，通过知识分享在家庭和族群间口耳相承。澳大利亚海岸的数十个族群至今依然流传着海面上升、土地陷没的传说。

数年来，科学家不断收集这些故事。这些繁多的沿海族群都至少有一个关于海水吞没土地的传说。科学家由此推断，这些故事共同指向了澳大利亚海平面显著上升的时期。在上一次冰期过后，大量冰川消融，海面上升，直到距今7000年前才缓缓终止。也就是说，这些传说可能是真实的记述。可想当初古人类在与不断上升的海平面斗争时有多么悲壮，难怪直到今天海岸族群持续铭记那些失落已久的土地。在科考队潜入水下带回沉寂已久的古文物时，当地人表现得毫不惊讶，也就不难理解。

水下遗迹庞杂、众多，意味着我们仍然知之甚少。科学家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水下，去探寻更多被淹没的秘密。

水下陵墓、水底洞穴与水上家园

水下考古并不只在海洋进行，部分内陆水域也可以进行，但也只有敢于潜水的人才能涉足。

纳斯塔森金字塔

苏丹历史上的古库什王国，历任法老建造了跟邻国埃及类似的金字塔。距今2300多年前的过而是国王纳斯塔森，则将自己的陵寝修建在金字塔内部的水下。

2019年，科考探险队潜入其中一探究竟。他们发现了一块厚重的石板，推测它是用于掩盖纳斯塔森的墓室。接下来，他们将进一步发掘背后的秘密。

水下骸骨洞

人类在北美热带地区定居的最早证明来自于墨西哥尤卡坦半岛的水底洞穴。考古学家在此发现了数具完整的人体遗骸，其中一部分甚至可以追溯到1.37万年前。

2020年的一项研究指出，其中四具遗骸外形存在微妙差异，意味着早期美洲人类可能来自于截然不同的种群。尽管人类最初在这里定居的情形仍然是个谜，这项研究却至少为解谜提供了部分线索。

远古人工岛

在湖中或是河口，苏格兰先民会建造名为“圆屋”的人工岛用于定居。2019年的一项研究确认，古人学会这项技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早上千年。在外赫布里底群岛的路易斯岛的几座圆屋周围的水域里，潜水员找到了新石器时代的陶器。根据碳14测定结果，陶罐里的焦黑残留物有约5500年的历史。

海岸带是古人类迁徙的交通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