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科幻动态】智利科幻小说：致中国的一封信 (上)

莱奥纳尔多·埃斯皮诺萨·贝纳维德斯（Leonardo Espinoza Benavides）1（著）

许伊珉（译）

智利，是个位于南美洲太平洋沿岸的细长国家，延展跨越39纬度，从世界上最干燥的沙漠阿塔卡马（Atacama）到地球最南端的城镇威廉斯港（Puerto Williams）。这里有桂冠诗人和无休止的地震，包括有史以来最强地震。智利的中央山谷，不仅是传奇葡萄酒的产地，还是一项繁荣至今的文学传统的起源地。早在智利演员佩德罗·帕斯卡尔（Pedro Pascal）出演电视剧《曼达洛人》（Mandalorian）2前，1877年，智利圣克鲁斯（Santa Cruz）市的一位作家发表了一部作品，被看作是智利第一部科幻小说。时至今日，以下这几位学者的研究工作，如安德里亚·贝利（Andrea Bell）、莫伊塞斯·阿松（Moisés Hasson）、罗贝尔托·普利斯科夫（Roberto Pliscoff）、马尔塞洛·诺沃阿（Marcelo Novoa）、马卡蕾娜·阿雷科（Macarena Areco）、马卡蕾娜·科雷斯（Macarena Cortés）和奥马尔·韦加（Omar Vega），帮助我们绘制了一张智利科幻文学历史年代表，帮助人们了解这一文学类型的发展历程、理解它作为智利文学的身份认同。

起源，或基础（19世纪）上文提及的科幻作品是弗兰维斯科·米拉列斯（Francisco Miralles）的《从木星出发》（Desde Júpiter/From Jupiter）。当时，他以圣保罗（Saint Paul）的笔名发表了这部作品。该书写于150多年前，故事讲述了一个智利年轻人通过类似于星际旅行的磁化过程，到达木星。他与一个用“模糊的显微镜”观察地球的木星社会进行互动和思考。该书1877年问世时，“科幻小说”一词甚至还没有出现，它比H·G·威尔斯(H. G. Wells)的《星际战争》(The War of the Worlds)还要早，为智利的奇幻·推想（fantastic·speculative）文学的未来播下了种子。该书最新进展为：由利斯出版社（Ediciones Liz）重印，于2021年10月再度在智利国内发行，而且本次重印本是用当代西班牙语刊印的。

序曲，或现代时期（20世纪20年代-50年代末）几十年后，智利科幻小说才又重获力量。直至20世纪20年代，才有了第一部描述详尽的智利科幻集，为后世科幻作家奠定了基础。严格说来，当时并没有专门从事科幻写作的作家，但还是能收集到几篇开创重要先例的作品。1929年，智利记者和政治家埃内斯托·席尔瓦·罗曼（Ernesto Silva Román）发表了短篇小说集《星辰之主》（El dueño de los astros/The Master of the Stars）。他最杰出的故事之一是《死亡之星》（El astro de la muerte/The Death Star），故事讲述了一群智利科学家发现了一颗偏离轨道的行星，这颗星球对人体内维生素D含量产生了异常调节作用。作者在当时的科学技术基础之上，推想并深入探讨了广袤无垠的宇宙的恐怖之处。1933年，医生达维·佩里（David Perry）想象着自己的家乡在未来一百年后的样子，以此发表了《奧瓦列3：2031年4月21日》（Ovalle: el 21 de abril del año 2031/Ovalle: April 21, 2031），《奧瓦列：2031年4月21日》这场未来主义的实践，将在短短10年后，成为现实的当下。著名诗人维森特·维多布罗（Vicente Huidobro）在1934年的小说《下一个》（La próxima/The Next）中引发了一场世界末日战争，而作家恩里克·阿拉亚（Enrique Araya）在1950年出版的《蜗牛与女神》（El caracol y la diosa/The snail and the goddess）中，穿越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这一时期末，另一部杰出的科幻小说便是恩里克·本斯特尔（Enrique Bunster）1959年发表的讽刺小说《一位智利天使》（Un ángel para Chile/An angel for Chile），故事讲述了智利因发现秃顶治疗方法，成为一个繁荣昌盛、举足轻重的国家。

黄金时代，或几乎是......黄金时代（20世纪50年代末-70年代中期）这一时期始于1959年出版的小说《尊者》（Los Altísimos/The Superiors），作者乌戈·科雷阿(Hugo Correa)无疑是智利科幻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作为科幻小说的忠实读者，他发表了许多科幻短篇故事和小说，甚至在具有象征意义的《奇幻与科幻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得到了雷·道格拉斯·布雷德伯里（Ray Douglas Bradbury）4本人的支持。他的标志性小说《尊者》讲述了一个智利人突然发现自己困在克罗恩（Cronn），一个不透明的同心圆世界〔这个设定预言了拉里·尼文（Larry Niven）5的《环形世界》（Ring World）6〕。故事中的克罗恩（Cronn）臣服于一个文明，而这个文明又臣服于一个更大的文明。这个时期“几乎”是智利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因为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有一群——而不是一位——作家专门创作（而且至少有一本以上）以上述主题为框架的小说。除了科雷阿，还有埃莱娜·阿尔杜纳特（Elena Aldunate），她的文学遗产至今仍在研究当中。在她的小说《宇宙需要处女》（Del cosmos las quieren vírgenes/The Cosmos Wants Them Virginal）中，一位乡村教师听命于一个地外种族蓝蝴蝶，成为了新版创世纪（a new Genesis）的一部分。还有安通尼奥·蒙特罗·阿布特（Antonio Montero Abt），他以安通内·蒙塔加内（Antoine Montagne）的笔名在《超人》（Los superhomos/The Supermen）中探讨了超人的概念；作家伊尔达·卡迪斯·阿维拉（Ilda Cádiz Ávila）发表了短篇小说集《沉睡之地》（La tierra dormida/The Sleeping Land），该小说集收录了深受阿西莫夫影响的科幻小说以及科塔萨尔式7的奇幻故事。

衰落与谷底反弹，或最艰难的时代（20世纪70年代中期-1990年）20世纪70年代，智利的一切都变了。一场政变开始了从1973年到1990年的军事独裁统治。智利科幻文学在当时的政治社会背景下，呈现出朝向反乌托邦的有力转变；智利第一个科幻爱好者协会成立了，即所谓的智利科幻俱乐部。同样地，这一时期激起了人们对拯救和重构智利科幻文学史的兴趣。1985年，学者卢伊斯·瓦伊斯曼（Luis Vaisman）发表了一篇具有象征意义的文章。他对科幻文学理论的原创贡献，至今仍回响在智利大地上。韦斯曼提出的观点至今不朽，即科幻不属于奇幻文学，而是属于现实主义文学，因为科幻的基本特征是可能的真实性（probable verisimilitude），这种可能不仅是通过故事的内在逻辑实现的，更是通过读者对现实世界期望的可行性实现的。这一时期的科幻作品与当时的时事相结合，包括阿里埃尔·多尔夫曼（Ariel Dorfman）的《曼努埃尔·森德罗的最后一首歌》（La última canción de Manuel Sendero/Manuel Sendero's Last Song，1982），弗朗西斯科·西蒙·里瓦斯（Francisco Simón Rivas）的《曼西尼报告》（El Informe Mancini/The Mancini Report，1982）和克劳迪奥·哈克（Claudio Jaque）的《时间的噪音》（El ruido del tiempo/The Noise of Time，1987）。

恢复，或复兴，或万能的粉圈十年（1990-2005年）这一时期，智利恢复了民主，与此同时，通过粉丝杂志，如《福波斯》（Fobos）、《Tau Zero》（Tau Zero）和智利本土粉丝组织的科幻大会，创造出了新一代具有运动身份（movement·identity）的科幻作家。在此期间，像罗德里戈·胡里（Rodrigo Juri）、巴勃罗·卡斯特罗（Pablo Castro）、塞尔希奥·阿莱汉德罗·阿米拉（Sergio Alejandro Amira）、迭戈·穆尼奥斯·瓦伦苏埃拉（Diego Muñoz Valenzuela）、达里奥·奥塞斯（Darío Oses）和卢伊斯·萨韦德拉（Luis Saavedra）等作家脱颖而出。卢伊斯·萨韦德拉最近出版了短篇小说精选汇编，题为《迟缓的跨维度生物》〔Lentos Animales Interdimensionales/Slow Interdimensiona lAnimals，美洲鹫出版社（Cathartes Ediciones），2020〕。智利科幻俱乐部成立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智利奇幻与科幻社团（the Chilean Society of Fantasy and Science Fiction，SOCHIF），成立于1988年，但活动集中于90年代初；在这之后则是小说家联合会（Ficcionautas Asociados/Associated Fictionists）。

砰，蓬勃发展！或新的黄金时代？或第二个基础时期（2005-2017年）2005年标志着智利科幻小说新时代的开始。该时期影响深远，历史学家甚至为这一时期设定了好几个名字，探讨该时期是否称得上“新基础”时期。以下两件事改变了智利科幻文学全貌。第一，独立出版社——逃亡港口出版社（Puerto de Escape）成立，开创了由小出版社为智利科幻小说保驾护航的传统。第二，霍尔赫·巴拉迪特（Jorge Baradit）出版了《伊格德拉西尔》（Ygdrasil）8，霍尔赫·巴拉迪特还是智利155名当选代表之一，负责起草智利新宪法。这是一部充满怪诞、萨满、梦幻、地狱色彩的小说，在学术和大众领域都产生了影响。与以上两个重要里程碑事件相关的是多面体集团（Poliedro Group）的成立。多面体是奇幻作家联合会，专职出版连载奇幻文学选集。同样相关的还有，罗贝尔托·桑韦萨（Roberto Sanhueza）凭借小说《BIS》（2009）和《猫年》（El año del gato/The Year of the Cat，2014），两次夺得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奖（UPC）冠军。加泰罗尼亚理工大学奖曾被布莱恩·奥尔迪斯（Brian Aldiss）9称为欧洲最重要的科幻小说奖。此外，智利还于2015年，正式参加了华盛顿科幻小说协会（WSFA）每年举办的科幻大会Capclave。

（未完待续）

译者：许伊珉，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博士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科幻小说。

注释：

1 除特别说明外，本文中出现的人名、书名均按照西班牙语音译，所有的脚注均为译者注。

2 根据英语音译。

3 奧瓦列是智利的城镇，位于该国中北部。

4 雷·道格拉斯·布雷德伯里（1920年8月22日－2012年6月6日）是美国科幻、奇幻、恐怖小说作家，代表作品有《火星纪事》及《华氏451度》。

5 根据英语音译。

6 《圆环世界》（又译《环形世界》）是美国小说家拉瑞·尼文创作于1970年的雨果奖和星云奖获奖科幻小说，故事发生在他所设定的已知空间（Known Space）宇宙中。是一部科幻小说杰作。

7胡利奥·科塔萨尔（西班牙语：Julio Cortázar，1914年8月26日－1984年2月12日），阿根廷作家、学者。他的文学创作主要是短篇故事和小说，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也是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代表人物之一。

8 Ygdrasil为作者自创词，音译时采用西班牙语。该词参考了北欧神话中世界之树“Yggdrasill”（尤克特拉希尔，依据古诺斯语音译）。

9 布莱恩·奥尔迪斯：据英语音译，英国著名科幻作家，被誉为“英国科幻小说教父”。第一部长篇科幻小说发表于1958年，以后每年都有科幻作品问世。也是科幻小说评论家、编辑，曾获得各种科幻小说奖、评论奖和编辑奖，包括雨果奖、星云奖和坎贝尔奖等。英国科幻小说协会推选他为最受欢迎的英国科幻小说家。

本文选自《世界科幻动态》2021年第6期

（排版：张馨木 编辑：黄倩红 审定：邹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