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个国家已禁止氧化降解塑料，我们还等什么？

源头减量、循环利用和应用可降解替代品，被国内塑料治理政策视为是解决塑料污染问题的三大有效路线。其中，可降解替代材料被寄予厚望。在种种被热烈讨论的塑料可降解技术中，氧化降解技术却被多个国家塑料治理政策中率先判定“出局”，如法国、德国等许多欧盟国家，这是为什么呢？

氧化降解塑料（oxo-degradable plastic），是指在传统塑料（PE、PP、PS、PET等）中，加入降解添加剂（氧化生物降解母料，光敏剂、淀粉等），使塑料在光和热作用下，发生氧化反应，当存在一定量微生物的情况下，最终形成降解。

此类塑料，存在理论生物降解的可能。但实际上，降解条件较苛刻，其在自然界中难以发生，只有进行商业生物堆肥的情况下，才能降解。有关研究表明，氧化降解塑料 ①由于不能妥当地生物降解，造成环境中的微塑料污染；②不能堆肥；③对传统塑料的回收有负面影响；④不能证明具有环境效益。

行业内对氧化降解塑料的环保性一直争议不休。有学者专家认为，光氧化降解塑料的主要原材料还是PE， 从深层次讲氧化降解只是把大片塑料崩碎成肉眼看不到的小碎片而已，并没有实现全降解。目前的研究中缺乏确证说明这类塑料在一定合理的时间内完成降解，反而由于塑料碎片化所产生的微塑料，将会造成新的污染问题。

水域中的塑料碎片

图 | 环保组织NRDC

目前，各国已经逐渐意识到过度包装造成的严重污染，并开始立法整治。尽管身上带着“降解”二字，但欧洲各国连同欧盟在内普遍将氧化降解塑料归为应当禁止使用的一次性塑料制品行列。

欧洲议会已经于2019年6月通过欧盟指令（EU） 2019/904，禁止氧化降解塑料制成的一次性塑料产品在欧盟成员国市场上流通。2021年5月31日，欧盟委员会颁布最终版《一次性塑料指南》，禁止所有氧化降解塑料，2021年7月3日生效。该指令明确禁止所有氧化降解塑料产品，包括一次性使用的塑料制品。此外，对可生物降解的氧化降解塑料和不可生物降解的氧化降解塑料均一视同仁。

欧盟政策文件明确指出：对人的健康和环境有破坏作用的最危险的塑料， 如微塑料和光氧生物降解塑料，含重金属和其他物质的塑料和对普通塑料回收处理造成困难的塑料， 必须在2020年前尽快退出市场或被完全禁止。

法国规定，自2021年1月1日起不得销售和使用某些一次性塑料制品，但2021年以前的库存在2021年7月1日前仍可继续使用。如果塑料制品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如重复灌装）进行实际上的重复使用，则不包含在禁止之列。值得注意的是，氧化降解塑料制品也在法国本次禁塑名单内。

各国为何对氧化降解塑料如此不看好？欧盟委员会曾发布《氧化降解塑料，包括可氧化降解塑料袋，对环境的影响》（以下简称《可氧化塑料》）报告，详细阐释了氧化降解塑料（oxo-degradable plastics）应该被禁止的原因。

所谓的氧化降解塑料，或光氧降解塑料，是指在传统塑料中增加化学助剂，使塑料在紫外线辐射或热环境中能加速碎裂成非常小的塑料碎片。在这些助剂的作用下，塑料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成为微塑料，而这些微塑料跟传统塑料所碎裂成的微塑料一样，将呈现类似的性质和问题。

在开放环境中的碎片化

相当多的研究已经证明，在开放环境中，当暴露于热和/或紫外光一段时间后，氧化降解塑料确实能变脆和碎裂。在这种降解过程的开始阶段，如塑料的分子量降低到可被生物有机体消耗的程度，则这些微小的塑料有可能被微生物降解。

在开放环境中碎裂的塑料残余物

图 | flickr.com

虽然塑料中的氧化助剂在开放环境中会加速传统塑料的碎裂，但碎片的速度根据环境的温度、光强度和湿度条件而变化。很明显，如果不首先暴露于紫外线辐射并且在一定温度中，则会阻碍氧化降解塑料的分解。由于在不同的开放环境中，这些条件每天都在变化，因此很难，例如，在开放环境中让一个氧化降解的塑料袋在可控制的时间内碎裂。

因此，目前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可氧化塑料能碎裂到分子量足够低，以致使其可能被生物降解。

这其中的困难在于要如何权衡产品的预期使用寿命和其在开放环境中降解可能需要的时间。即使通过周全的产品设计以促进生物降解，也无法保证在现实世界中能按预期所设计的情况发生。如果促使碎裂的环境条件不存在或不足，则产品就不会发生生物降解。

不适用于堆肥环境

堆肥不仅需要可进行生物降解的物质，还需要这些物质最终能成为肥料的一部分，为土壤提供营养。研究表明，氧化降解塑料不适合任何形式的堆肥或厌氧消化，并且不符合目前欧盟可堆肥的包装标准。而氧化降解塑料所残余的塑料碎片和可能产生的微塑料会对堆肥质量产生不利影响。

填埋场中的塑料包装垃圾

图 | JEFF LINDENTHALL

在垃圾填埋场可产生温室气体

氧化降解塑料的碎裂过程需要氧气。在垃圾填埋场的大部分区域，尤其是填埋场的内部区域，很少有氧气。迄今为止的证据表明，在填埋场的较深层（垃圾无法获得足够的空气，只能进行厌氧化降解）中，氧化降解塑料的生物降解很少发生或根本没有。在垃圾填埋场的外层可以接触空气的地方，可以进行耗氧化降解。

氧化降解塑料在耗氧化降解中会产生气体二氧化碳，而在厌氧化降解中产生甲烷，甲烷是比二氧化碳的危害性高出25倍的温室气体（在100年的时间范围内）。因此，如果当可氧化降解塑料在垃圾填埋场的较深处发生了生物降解， 从温室气体的角度来看，可氧化降解塑料比传统塑料更加逊色，因为传统塑料在这些条件下并不会因为发生生物降解而产生甲烷。

在我国，氧化降解塑料的命运又如何？在现行2006年发布的国家标准《GBT20197-2006-降解塑料的定义、分类、标志和降解性能要求》中可见氧化降解塑料是被允许通行的降解塑料。而在2020年11月，国家标准委曾发布了降解塑料标准——《GB/T 20197-202X降解塑料的定义、分类、 标志和降解性能要求》（征求意见稿），且这个版本事实上排除了光氧化降解、光氧-生物降解等现存的技术路线，曾引起热烈讨论。或许是为规避争端，最新发布的《GB/T 41010-2021 生物降解塑料与制品降解性能及标识要求》和《GB/T 41008-2021 生物降解饮用吸管》仅定义了生物降解塑料品类，氧化降解未来是否还属于被允许发展的降解塑料技术呢？

需要强调的是，即便存在可完全降解的塑料，但如果这些材料被用于制作一次性用品，那我们仍将陷入过度生产和消耗一次性用品造成的资源浪费危机中。这种“用完即弃”的生产和消费模式必定让我们为资源的过度消耗承担起沉重代价。解决塑料污染问题，仍应遵循优先源头减少不必要的一次性塑料使用，并用可重复使用的产品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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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韦旭、摆脱塑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