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转“雄蕊”的鸭跖草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们头顶上的蓝天成了稀缺资源。

　　仲夏，当我的眼睛聚焦草丛中蓝盈盈的鸭跖草花时，那种惊喜，不亚于看到久违的蓝天。

　　鸭跖草花最醒目的两片花瓣，拥有一尘不染的蔚蓝，就像记忆中小时候纯净的天空，蓝得能涤荡一个人的灵魂。不禁疑惑：这鸭跖草花花，是风儿吹落的片片蓝天么？

　　精致动人的，不仅仅是花瓣，鸭跖草将自己的雄蕊，也设计得别出心裁！

　　在植物的眼里，靓丽的花瓣，对本身并无多少用处，不过是些衣着光鲜的配角，用以招蜂引蝶，吸引“媒人”的眼眸，而相对低调的花蕊（雄蕊和雌蕊），才是演绎植物传宗接代的主角。

　　鸭跖草用6根分工不同的雄蕊，展示了幼小生命智慧的风采。

　　一般植物的雄蕊，大小、高矮、胖瘦，全都是一个样子，活像一群难以分辨的多胞胎。而鸭跖草却让自己的6根雄蕊，长成了3种形态——X型、Y型、O型，莫非，它也懂得数学？三短、三长的雄蕊，不单形态不同，分工也不相同——哦，它还是社会活动家吗？

　　这种复杂的长相，在植物学上，有个专用名词叫“异型雄蕊”。

　　异型雄蕊的花和其他花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不产生花蜜，传粉昆虫在这种花里可获得的报酬，只有花粉。

　　鸭跖草花内X型的雄蕊，就是花朵中间那3个艳丽的黄蝴蝶，在蓝色花瓣的衬托下，光彩夺目，但没有生殖活性。这3个“蝴蝶”广告，不仅外形“迷人”，而且还有一个重要身份——兼职访花者的食物。在昆虫们眼里，它们的口感、营养和外形一样棒，是鸭跖草“主人”免费送给访花者的酬金。因为鸭跖草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获得，先要付出。

　　花瓣底下左右两边两个长长的舒卷如龙须的雄蕊，用暗淡的花药颜色，告诉访花昆虫：这可不是吃的。这两个Y型雄蕊，才是鸭跖草花朵里的主角——专门生产有活性的花粉，直接参与鸭跖草的传宗接代。

　　当访花者埋头大吃时，昆虫的腹部、翅膀上就会沾满这朵花的花粉——两个Y型雄蕊所赐。昆虫在下一朵花上继续进餐时，为鸭跖草完成了异花传粉。

　　如果，花开时不幸遇到了连阴雨，或者访花昆虫被其他花儿勾引得腾不开身，这些状况总是有的。一旦鸭跖草发现自己的雌蕊柱头上未能接受到外来花粉，而雄蕊上的花粉行将老去，或者发觉Y型雄蕊被外力损坏掉时，鸭跖草会启动备用方案：“自花传粉”——花朵底下居中的O型雄蕊，慢慢收缩成O型，深情“亲吻”花朵里的雌蕊柱头，实现延迟自交。

　　自花传粉，大约相当于我们人类的近亲结婚，后代的致畸率很高，父代的优良性状无法保障等等。所以，很多时候，植物宁愿把自己的花粉，交给不确定的风，交给需要报酬的昆虫，也不愿意启动看似很方便的自花传粉。

　　但在鸭跖草看来，万不得已时，用自体受精的方法来繁殖种子，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一些。

　　事实证明，小小鸭跖草在其雄蕊花药上的分工协作，有效提高了花粉的输出率，是对自己有限资源的合理分配，是聪明的决策——鸭跖草那闪着智慧光芒的蓝花花，连同蓝色背景下的楚楚“蝴蝶”，早已星星点点飞翔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就像天空裁切下来的蓝天碎片，书写着小小草花的自信和美妙。

　　好多时候，我们一心想着远方，想去那里寻觅美丽的风景和生活的智慧。其实，好多美好的风景，就在我们眼前；好多充满智慧的生灵，就在我们身边。你越是亲近它，了解它，就会越多地发现它的完美。

　　Roman Vishniac 说：“在大自然里，每一小块的生命都是可贵的，而且放大倍数越大，引出的细节也越多，完美无瑕地构成了一个宇宙，像永无止境的连环套。”

　　我眼前这朵蔚蓝色的鸭跖草花，也是这么说的。

　　本文摘自图书《低眉俯首阅草木》，祁云枝 著&绘，西安出版社出版。

　　作者介绍：祁云枝，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知名植物漫画家，陕西省漫画研究会副会长，西安市驻校园作家，西安植物园研究员；《科学画报》“植物秘语”专栏作家，及《科普时报》《未来科学家》《黔南日报》《华商报》等报刊专栏作家；被中国科普作家协会授予“有突出贡献的科普作家”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