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到的新年礼物，真的有用吗？

　　这个假期，美国人将花掉大约6558亿美元，其中大部分预算用于为生命中的特别人物购买礼物；可以预见的是，绝大部分礼物很快就会过时——没穿多久就破掉的毛衣、撑不了几个月就被淘汰的电子产品，以及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的厨房用具。

　　近期有很多文章提出了同一个解决方案：钱应该用来购买体验，而不是物品。这个做法是对的——有可靠证据表明，体验为我们带来的快乐通常大于实物。

　　但我不会撰文提议彻底放弃实物礼物，有的实物意义非同凡响，因为它们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帮助我们铭刻记忆。

《老友记》第4季中，钱德勒暗恋凯茜，煞费苦心找到了凯茜儿时最珍爱图书的初版作为生日礼物。

　　如果发生火灾，

　　你会抢救哪些东西？

　　实体的物品之所以如此贵重，是因为它们“承载着一部分过去”，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Macquarie University）的认知科学家约翰•萨顿（John Sutton）在一封邮件中向我解释道。

　　丢过手机吗？最懊恼最心疼的是“贵重”的手机本身吗？至少在许多人的经验里，没来得及备份的照片和聊天记录才是宝藏……

　　有一套理论认为，物品之所以能勾起我们的回忆，实质上缘于一种名叫“延展认知”或“分布式认知”的机制。它的核心概念相当简单：周围的环境会帮助我们思考。与儿时旧友重聚时，你更容易想起孩提时代的趣事，这就是延展认知的一个好例子，这些朋友帮助你开启记忆的大门。珍贵的纪念物也能带来类似的效果。

　　“有时候，我们脑子里的记忆线索足以让昨日重现。”专注于研究延展认知的萨顿写道。不过在另一些时候，脑子里的浮光掠影还无法唤醒记忆，而周围的环境、朋友和纪念物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而且这些记忆线索也可以变成珍贵的财产。

《老友记》第1季，罗斯和莫妮卡的外祖母去世，他们在遗物中发现了外祖母收集的一大盒粉色代糖包装纸，关于外祖母的记忆瞬间喷涌。

　　21世纪初，英国心理学家格里高利•琼斯（Gregory Jones）和玛丽安娜•马丁（Maryanne Martin）反复开展了一组简单的研究。他们的实验在欧洲和美国都有实施，主要内容是询问受试者一个问题：“如果你只能在火灾中救出一件物品，你会选择什么？”

　　他们得到的答案非常清晰：“如果将选择范围限制在周围的日常物品之中，那么能够唤醒记忆的物品拥有最高的选择权重。”照片、珠宝、装饰品和童年玩具战胜了笔记本电脑、衣服、汽车和其他昂贵物品。

　　越独特越好

　　越个人化越好

　　研究表明，任何微不足道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举足轻重的记忆线索。能够唤醒记忆的不光是价值连城的传家首饰或者宝贝，也可以是其他意义重大的物品。

　　今年早些时候，心理学家托德•罗杰斯（Todd Rogers）和凯瑟琳•米尔科曼（Katherine Milkman）发表的一篇论文清晰地说明了这一点。

　　研究者把受试者带到一间实验室里，告诉他们，实验结束后，只要他们在离开时从碗里拿走一个回形针，研究者就会向慈善机构捐献1美元。接下来受试者花了一个小时完成（与本实验完全无关的）任务。那么实验结束以后，他们还记得捐款吗？

　　实验的过程十分简单。半数受试者在实验开始时看到了这样的提示：“为了提醒你们取走回形针，我们会在发放报酬的柜台上放置一个小象雕塑。”结果表明，与没有得到提示的受试者相比，得到提示并看到了小象的受试者取走回形针的概率要大得多。接下来的实验复现了这个效应并进一步发现，线索越独特，增强记忆的效果就越好；比如说，造型夸张的外星人比标语牌更有效。

《老友记》第2季，乔伊送给钱德勒一个“哪里不对”的古怪金手链，钱德勒十分尴尬，想必对这件礼物也印象深刻。

　　其他研究发现，如果某件物品与某段记忆的联系十分紧密，那么它辅助记忆的效果也更好。一一对应的关系“能够增大这条线索自发唤醒记忆的几率”，麦考瑞大学的另一位认知科学家西莉亚•哈里斯（Celia Harris）在邮件中写道。

　　论文在5月发表以后，我询问罗杰斯，对于实验结果所揭示的物品与重要记忆之间的联系，他到底有何看法。我专门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提供线索的物品不见了，那么我们是否就无法再次开启这段记忆？

　　“有的理论家提出，如果失去了对应的线索，我们的记忆（甚至身份）也就不复存在，”罗杰斯在回信中写道，“我家卖掉了我小时候住过的那幢房子，当时我的母亲感觉‘失去了’我们一家共同成长的记忆，因为唤醒这些记忆的诱因已经离我们而去。”

　　线索物的消失并不意味着我们永远失去了这段记忆，你失去的实际上是触景生情的机会：看到某样东西，记忆就会如潮水般涌来；东西不在了，这样的体验也随之消失。

　　“从苏格兰搬到澳大利亚以后，我一直穿着我父亲的几件上衣，直到它们全都破烂不堪。”萨顿写道。为什么？因为这样让他感觉自己离家不远。穿着这些衣服，家的记忆也触手可及。

　　最好的礼物

　　能把我们与别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们收到的礼物可以成为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并不是每一件物品都有特殊的地位：很多人拥有的许多东西并不值得从火灾中抢救出来。

　　20世纪80年代早期，圣母大学（Norte Dame）的社会学家尤金•霍尔顿（Eugene Halton）在芝加哥做了一项调查，参与调查的共有八十多个中层或下层家庭。研究者辛辛苦苦地清点了这些家庭起居室里的物品，然后问了他们同一个问题：“你们家最特别的财产是什么？”

　　根据经济情况的不同，这些家庭拥有的物品价值自然各不相同。比如说，较富裕家庭拥有更多的艺术品。“可是当我们问到什么东西最特别，人们给出的答案并无太大的阶级差异，”霍尔顿告诉我，“大家看重的都是金钱以外的东西，比如说全家福照片。”

　　这些特别的物品总是和我们生活中的重大事件或者重要的人紧密相关——结婚戒指、肖像画、家传的烛台等等。大约有40%的家庭选出的最重要的物品是继承得来的物件或者别人赠送的礼物。

　　“人们会各自购买符合自身社会经济地位的用具和装饰物，”他说，“但要说哪样东西最有意义，这些东西全都排不上号。所以我们认为，其实大家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老友记》第7季，罗斯送菲比一辆自行车，弥补她小时候没有自行车的缺憾，无疑是一份完美的礼物。

　　礼物可以成为人们一生中最重要的物品，所以挑选礼物才如此艰难。不过礼物带来的回报也同样可观。

　　这些研究很难化为具体的送礼指南，而且我个人认为，并不是每件礼物都必须成为一生的财富。如果你正好需要一双上好的羊毛袜，那么有人送也是一件很贴心的事情。不过走进商店的时候，你应该时时问问自己：这件东西能为收礼人带来一段回忆吗？如果可以，那么礼物的价值也随之上升，或许它有机会成为一件值得我们从火灾中抢救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