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医生看生育问题

这是 达医晓护 的第 4427 篇文章

出生人口下降最近成了国内媒体的热门话题。2022年我国出生人口首破1000万，仅有956万人，而且这个数目2023年还将下降至不到800万。人口数量下降过快的风险，不少文章已经讲得够多了，如延缓经济发展，威胁国家安全，影响养老金补充等。年轻人不愿生育的理由主要是影响女性职业发展，养孩子生活压力大，子女教育内卷等。针对上述方面国家也在积极想办法。

不过作为医生，最关心的是无子女老人的就医问题。我曾经问一些不打算要小孩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子女，将来自己老了生病了怎么办？得到的回答都比较乐观，不养孩子节省下来的钱可以养老，将来能治好的病就治，如果是治不好的疾病也就不治了，不需要去依靠其他人。用治得好和治不好来区分疾病要不要治疗，对于无亲人照顾的患者来说就有很大问题。很多疾病可能来势汹汹，例如心梗、肺炎、甚至脑梗等，发病时患者失去自理能力，非常需要亲人照顾，但是疾病经过治疗后完全可能康复，健康的生活很多年。这样的疾病该不该治疗呢，显然是需要的；而另一些疾病，例如某些癌症，虽然无法治愈，但是患者依然有生活自理能力，反而未必需要他人照顾，并且可能存活很长时间。

在现有的医疗模式下，无子女老人就医会遇到很多困难，很多问题没有亲身经历过，年轻人可能想不到。而作为急诊医生的我们却常常要面对，许多问题处理起来也相当棘手。这篇文章想跟大家介绍一下当前的医疗模式下，无子女老人就医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

与大家想象的不一样，缺钱不是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有钱却无法使用。现在国家医保覆盖面比较广，正常的医疗项目，患者需要自付的比例很小。有医保、有正常收入的患者，基本不必担心常见疾病难以负担。现在，假设一个老人昏迷或者病情比较重送到医院里，到达医院后还需要有人帮他用医保卡挂号，缴纳部分款项以支付医保的自付部分，如果患者没有亲人，谁来帮他办理这些手续呢？医院工作人员即便愿意帮患者办，也没有患者的医保卡和银行卡。此外老人还可能需要请护工，买尿垫等零碎费用，虽然金额不大，但是需要另行付费，不能从医疗账户中支付。在日常看病过程中，这些费用往往是由亲人先代为垫付。而没有亲人的老人，即便银行账户里有足够多的钱，他可能也无法在病床上进行转账、付费等操作。把银行卡交给其他人代为操作，除了安全问题，老人生病时可能也无法交代相关信息了，也不可行。而且有时候需要支付的金额比较大时，子女通常会垫付，而兄弟姐妹等远亲则未必都愿意垫付。不难理解，如果老人救不过来，或者将来无力还钱的话，这些垫付的钱可能就拿不回来了。

很多疾病治愈后，患者并不是马上就恢复生活自理能力，还需要亲人照顾一段时间，或者去康复医院。很多养老机构也未必有能力看护此类患者。如果老人没有亲人，此时谁来照顾他呢，或者送他去康复医院，并办理各种手续，支付各类费用呢？总不能让生活尚不能自理的老人自己来办这些事情吧。老人把钱交给邻居或者其他陌生人代理，也不具有可行性。现实中可能这部分患者就无法出院，继续在医院里养着。如果时间短还好说，如果需要护理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都让医院来义务看护显然不现实。此时即便患者表示不想要治疗、看护了，法律上也不具可操作性。

例如曾经遇到过一个老人，脑梗被房东送来医院，没有子女和亲人照顾。脑梗治疗结束后患者下肢无力，生活无法自理。患者虽然有退休金，但是在病床上自己也无法操作付费，也不可能把银行卡交给陌生人去打理。结果病人只能长期滞留在医院，医院免费提供伙食，护理人员义务擦洗身体，端屎端尿。如果这样的患者多了，医院将不堪重负。所以如果遇到没有亲人的患者，收治后手术签字谁来签，治疗结束后谁来照顾就是医生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养育小孩虽然会增加一些生活压力和经济开销，但是相比带来的亲情，相比无子女未来可能遇到的种种烦恼，付出还是值得的。

作者：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松江医院

急诊危重病科 王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