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那么多钱保护野生动物，真的不是浪费钱吗？

保护野生动物，可以让地球拥有更高的物种多样性，维持更稳定的生态环境。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与其耗费大量资金拯救遥远的野生动物，不如把钱用在其他地方——保护动物，真的不是浪费钱吗？

保护野生动物看起来是一件需要出钱出力但收效并不明显的事情｜知乎问题

最近一篇发表在《自然生态与进化（Nature Ecology & Evolution）》上的论文，从气候变化的角度算了一笔经济账——印度在保护濒危野生老虎的过程中，收获的经济利益不仅完全覆盖了支出，还额外带来了数千万美元的经济利益。

印度为保护野生虎建立了大量保护区｜Ashish Kale

保护濒危野生动物，是怎么和气候变化扯上关系的？又怎么计算出如此庞大的经济收益呢？

老虎回归之后

世界上四分之三的野生虎生活在印度，因为栖息地的破坏，它们的数量急剧下降——1947年还有4万只，到2006年时仅剩1500只。

为保护这个濒临灭绝的物种，印度建立了53个自然保护区，严格限制森林砍伐，保护它们的栖息地不受破坏。

老虎成了印度的“伞护种”，就跟我国的大熊猫一样。伞护种是生物保护领域的概念，意思是这种物种的生存环境涵盖了大量其他的物种的生存环境。所以在保护野生老虎的同时，也为森林里的其他物种撑起一把保护伞，让整个生态系统都受益。

除了“伞护种”，还有“旗舰种”，就是能吸引公众关注的物种，能招人喜爱，能吸引眼球，能拉捐款。｜Manpreet Romana

老虎保护得好，还能赚钱。只不过不是靠游客，而是靠森林。

森林的碳汇功能

近几年大家已经愈发地感受到全球变暖问题迫在眉睫——夏天越来越热了，各种气候灾难频发。人类排放了大量的包括二氧化碳在内的温室气体，是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之一。

要控制温室气体，除了减少排放量，也可以多吸收，最常说的就是多种树。森林是吸收并储存碳化合物的的天然仓库，也就是“碳汇”。光是一棵树一年就可以吸收大约21千克的二氧化碳。像亚马逊这么大的雨林，正常一年可以吸收22亿吨二氧化碳，占全球年排放量的5%。

除了树之外，湿地、草原和海洋也是重要的碳汇。这些生态系统在减少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缓解全球变暖等方面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WWF

要减排就要限制人类活动，从某种程度上说和经济发展相互排斥。既然森林作为“碳汇”有助于碳减排，那么它就能抵消一部分由于碳减排造成的经济损失。对于全球第三大温室气体排放国印度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

本次研究发现，印度在近20年里为老虎建立的保护区，至少保护了6000公顷的森林免于砍伐，相当于100多万吨的碳排放量。经过换算，这为印度节省了超9300万美元的碳减排成本，超过了每年投入到老虎保护区中预算的四分之一。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这足以证明，对野生动物保护的投资能够通过其他形式得到偿还。

目前印度有53个老虎保护区，总面积为75,796平方公里，约占印度陆地面积的2％。｜Aakash Lamba

野生动物也是固碳能手

因为树能直接从空气中吸收二氧化碳，所以多种树是最直白的增加碳汇的方式。但是，野生动物也是固碳中重要的环节。

角马

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马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们以一年一度“大迁徙”被人们所熟知。每年有超过100万头角马从塞伦盖蒂草原南部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寻找丰盈的草场。

角马浩浩荡荡的迁徙｜www.serengeti.com

然而在20世纪早期，由于一种由家畜传播的疾病，角马种群数量锐减到30万头。随着这种迁徙动物的减少，草势难以控制，最终助长了野火，释放了大量的二氧化碳，使草原从“碳汇”变成了“碳源”。

随着角马种群的恢复，草原的火灾也相应减少，又逐渐变回了“碳汇”，比角马数量最少时多储存了440万吨的二氧化碳。

非洲森林象

非洲森林象被称为“森林的园丁”，只不过它们不会修剪树木，而是靠“吃”来影响森林的树种组成。

被称为森林园丁的非洲森林象｜Wikipedia

非洲森林象每天能吃掉200公斤植物。人们经过调查发现，它们会优先选择那些容易消化的叶片。这些树种往往生长速度快，但是所含碳的密度更低，不利于森林的固碳能力。生长较慢的树木碳密度通常很高，而其叶片一般都存在防御机制，对于大象来说很难吃。因此经过象群的啃食，固碳效果更好的树更容易生长。

除此之外，碳密度高的树还有着更加诱“象”的果实，象群吃掉果实后，能够将种子带到森林的各处。于是，大象的饮食偏好促进了碳密度高的树木的生长与传播，改变着森林的结构，让其能够储存更多的碳。

须鲸

海洋中的鲸类对于减碳的作用也不容小觑，尤其是须鲸类，我们熟知的物种包括露脊鲸、蓝鲸、长须鲸等。

须鲸无法咀嚼，而是靠过滤的方式进食——张开巨口吞掉包括小鱼小虾在内的数十吨海水。身为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它们的食量大得惊人，一项长达十年的研究发现，须鲸每天会吃掉约16吨磷虾，相当于3头成年非洲象。

须鲸吃掉小磷虾，排出的便便又养活了无数硅藻等浮游植物。｜Victor Smetacek

吃了大餐之后，须鲸们的便便又为一些浮游植物提供养料，使其大量繁殖。数量庞大的浮游植物吸收二氧化碳进行光合作用，继而养活庞大的海洋生态系统。

但如今，随着鲸鱼数量的下降，浮游植物的数量也大不如前，海洋固碳的能力也因此减弱了不少。如果南大洋中鲸鱼的数量能够恢复，那么海洋吸收的碳量，将与覆盖整个大陆的森林生态系统吸收的碳量一样多。

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保护野生动物并不是“赔本买卖”。我们可以通过评价生态系统的服务价值，来了解保护野生动物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经济利益。

这种生态系统的服务价值，不仅包括给当地带来的旅游收入，也包括减少碳排放的成本，还有缓解气候变暖带来的价值。在“保护与发展”的矛盾面前，通过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换算，我们能更清晰地看到保护野生动物“值多少钱”。

通过评价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来看保护野生动物“值多少钱”｜nathab.com

但实际上，保护野生动物不仅仅是算一笔经济账。我们不仅仅是在保护野生动物，也是在保护人类自己，保护我们在这个愈发炎热的星球上生存，保护我们减缓气候灾变带来的影响。

地球或许并不在乎我们怎么折腾，哪怕万物覆灭，它也有的是时间来恢复，但人类等得到那天吗？

参考文献

[1]Savoca, M.S., Czapanskiy, M.F., Kahane-Rapport, S.R. et al. Baleen whale prey consumption based on high-resolution foraging measurements. Nature 599, 85–90 (2021).

[2]Deli Saavedra, Néstor Fernández, Jens-Christian Svenning, Addressing challenges for large-scale trophic rewilding, Journal for Nature Conservation, 73, (126382), (2023).

[3] Holdo RM, Sinclair AR, Dobson AP, Metzger KL, Bolker BM, Ritchie ME, Holt RD. A disease-mediated trophic cascade in the Serengeti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ecosystem C. PLoS biology. 2009 Sep 29;7(9):e1000210.

[4]http://www.magicalkenya.net.cn/index.php?optionid=975

[5]Lamba, Aakash, et al. "Climate co-benefits of tiger conservation." Nature Ecology & Evolution (2023).

[6]https://journals.plos.org/plosbiology/article?id=10.1371/journal.pbio.1000210

[7]https://www.anthropocenemagazine.org/2021/11/poo-from-the-worlds-largest-animals-have-a-stunning-effect-on-ocean-ecosystems-and-even-carbon-capture/

作者：尖儿

编辑：小毛巾、麦麦

题图来源：Ashish Kale

本文来自果壳自然（ID：Guokr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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