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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学与文化之间架一座桥——记第15届上海市大众科学传播杰出人物汪品先院士

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
原创

作者:陈怡*“今天有幸聆听了汪爷爷的讲座,发现人类在宇宙面前如此渺小;但即便如此,人类依然不卑不亢,以实践获取真理,这是天地之大路。”*

“第二节课让我受益匪浅,汪老师将中国古时代之后的渐渐落后归结于大陆文明与海洋文明的差异,让我突然产生了新的思考。”

“您所展现出的严谨而又不失幽默的人格魅力深深感染着在场每一位渴求知识的学生。”……

“我特别高兴看到

听众有一种兴奋的状态”

2017年,汪品先院士第一次在同济大学推出“科学与文化”系列通识课程的时候,一群校外的中学生每次都早早赶来“抢占”教室的第一排座位,不仅专心致志地做课堂笔记,课后还轮流在一个皮壳笔记本上画下他们的课堂印象、写下课堂心得和对老师的诚挚谢意。这份特别的礼物深深打动了汪品先院士,让他看到自己的工作真的能像蜡烛一样“照亮”他人。之后,随着抖音、B站等网络新媒体的崛起,当他发现自己的讲课视频经陌生人剪辑、上传,在网上的播放量动辄达数百万次时,喜悦的感觉又比在几十、上百人的课堂里更为强烈,“尤其是哗啦啦像雨点一样下来的弹幕,那种即时的反馈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我特别高兴看到听众有一种兴奋的状态,这就好比歌星开演唱会时,台下的粉丝挥着荧光棒跟着台上的明星一起在歌唱。”

近期被选树为“第15届大众科学传播杰出人物”的汪品先院士,今年正值“米寿”,在描述这种由新技术带来的新鲜经验时,依然流露出一股不亚于年轻人的激情。这样的快乐于他而言常有发生。一次,他在国外遇到一位科研做得不错的中年人,对方说自己正是因为几十年前听了汪先生的一堂课,才选择了现在的方向。还有一个场景让汪品先院士至今印象深刻,那是在上海自然博物馆举办的“深海园林”展开幕式上,有一位小女孩的提问特别有意思。汪先生觉得她的问题提到了点子上,问她多大了,小女孩脆生生、响亮地回答:“4岁3个月了!”“你看,这么小的孩子,对科学这么有兴趣,这真是特别好!”说到这个令人惊喜的反馈,汪品先院士情不自禁地又用了一个“特别”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从2017年的尝试到2021年正式在同济校园里开讲“科学与文化”系列通识课程,汪品先院士的初衷是在工科相对比较发达的校园里,架设一座文、理科之间的小小桥梁,以此提高学生和校园气氛的活跃度。作为这些课程的副产品,汪品先院士在B站上的视频账号已有170余万粉丝,单期视频的播放量最高超过400万次。在此基础上,他又利用2020年初居家抗疫的77天时间,撰写了后来获评“中国好书”的中国深海科普补白之作——《深海浅说》;时隔两年不到,从文化源头阐发科学之创新本质的《科坛趣话》问世,而这还只是他几年内要出版的几本书中的一本。难以想象,一位年近九旬的老人,究竟是凭借着怎样的热情和毅力,高品质地完成如此巨量的工作!

科普是买方市场

需因时、因地、因人制宜

凡是听过汪品先院士多场科普讲座的人,都会有一个特别鲜明的印象——他从不在任何一场讲座中过多重复自己之前讲过的内容,哪怕围绕的是同一个主题。

“与时俱进”这个词,用在始终进行着自我知识和视野更新的汪品先院士身上,名副其实。这一方面当然源于他对科学发自内心的热爱和求索,如他所说“做科普的人自己如果不激动,听众是不会激动的”;另一方面,则与他“要尊重自己,不能砸自己的锅”的人生信念密切相关。

他做科普广受欢迎,固然有天赋、性格、爱好和学养积累等方面的个人优势,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他在反复实践中对科学传播规律的探索、理解和严格执行。比如,当他发现自己的专业——地球科学特别适合用图片进行讲解后,他所有的报告都自己动手制作PPT,而且随时想到新内容随时进行补充。他认为科普是买方市场,需要充分考虑受众的需求,有换位意识。因此,基于每张PPT播放的时间有限,观众常常来不及看完太多内容,他在针对不同人群做报告时,会根据具体情况删除PPT中所有不重要、可能会干扰观众注意力的内容,并根据授课空间大小、最后一排受众和屏幕之间的距离来调整幻灯片的字号。

此外,他也注意科普对象的差异,给业内人士、学生或一般社会公众做科普,会分别使用不同的语言和内容。2018年,82岁的汪品先院士从他历时8年主持超额完成的“南海深部计划”60多个子项目中挑选出18个亮点,请团队成员在项目总结会上用社会容易理解的语言和形式进行介绍,要求每个报告都能让现场记者听懂。他本人则写了一篇《南海演义》,尝试用传统演义小说的形式,把南海的前世今生编成故事。团队内容后来整理成专辑发表于擅长科普的学报——《科技导报》,《南海演义》发表于《文汇报》。

虽然倡导科研人员积极参与科普,汪品先院士也直言:科普如果做得不好,反而会成为一种误导。而且,善于做研究的科学家不一定都善于表达,这些都使一流科学家参与科普变得更为迫切。

科学家拥有做科普的能力

学科才交叉得起来

这些年里,汪品先院士有一个新的感悟,那就是:很多时候,仅仅批评别人是没有效果的,需要自己做一次好的示范给人看。因此,除了亲身在校园里做科普沟通科学与文化之外,他还在82岁高龄时亲自3次下潜到千米以下的南海,成为“深海勇士”号载人潜水器上年龄最大的乘客。这份“知行合一”为一些只会派学生出海的年轻教授作出了无声的榜样,也为他日后开展更好的科普带来了鲜活的新素材。

2018年5月,汪品先院士在南海深潜中,如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第一次看到了自己40年前曾听外国科学家说起、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海底“神话世界”。在海马冷泉区域,气体从海底冒出来,一大堆贝壳密密麻麻堆积着生长;他还首次发现了南海的冷水珊瑚林, 不仅有高耸的竹珊瑚、成群的扇珊瑚和低矮的海绵,还有附着在枝上的鱼类和须蛸,俨然是黑暗深海里由动物组成的园林,为科学界理解海洋深部过程提供了新的入口。但珊瑚虫出水就死,冷水珊瑚被带上陆地后,就从“美女”变成了“骷髅”;而汪品先真正渴望分享给公众的,并不是珊瑚“坟场”,而是它们原初在海底时生机勃勃的样子。由此,他构思举办“深海园林”展,和上海自然博物馆合作,通过3D打印技术制作80株冷水珊瑚模型,还原14种珊瑚的自然生长状态;加上60个管状蠕虫的微缩模型和大型多媒体投影的应用,为观众营造一种亲临海底的体验。

“欧洲搞载人深潜项目比我国早,意大利曾经举办过一个会议,把诗人也邀请去,和深潜科学家一起讨论深海世界的诗情画意。我觉得这里面确实有很多诗意。”汪品先认为,这个例子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科学家为什么要从事科普——既是为公众、为社会,也是为自己。

“一方面,你拿到了科研经费,应该对纳税人负责,做了什么应该汇报给大家,让公众了解、懂得;另一方面,好的科普,要求科学家对自己的研究领域有所深化和提升,用大众听得懂的语言说清楚。当科学家拥有做科普的能力,学科才交叉得起来。当科学真正能够普及化,整个社会也会跟着‘活’起来。”汪品先院士告诉记者,现在国外有许多高级杂志刊登的文章,在摘要之外还有一段介绍性的文字,用非专业的语言告诉读者这篇文章有什么用。

在他看来,科普和科研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不仅不冲突,而且相辅相成。“优秀的科学家一定是把自己所在的领域研究透了,方才能够向公众清晰地介绍自己的工作。一个好的科学家‘炉火纯青’,怎么讲都是对的,这才能越解释越清楚;而一个不好的科学家,全靠背诵记忆,则无论怎样讲都会磕磕巴巴讲不通。”不仅科研和科普一体,教学、科研和科普也是“三位一体、无缝连接”的。“在向学生开展科普教育的过程中,我需要搜集很多材料,同时也获得很多反馈,这对我自己的科学研究就很有帮助。”他表示,通过从事科普,还有利于传播自己的科研成果,在扩大自身影响力的同时,也能鼓励更多年轻人了解海洋、参与对海洋的探索和研究。毕竟,“科学产生的根源并不是为了解决‘卡脖子’问题,而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但长期以来,国人过分强调了科学带来的物质进步,而忽视了科学的文化本性。”

在一次为同济大学的学生宿舍题字时,汪品先院士曾写下:“德育崇尚信仰,科学贵在怀疑”。在这看似存在的分歧间,他寄语青年学子:说真话,求真理,做真人。

评论
丛景明
进士级
向汪品先院士学习
2024-01-04
唐帮繁
少傅级
科普是买方市场。
2024-01-04
飞马腾空
太师级
2024-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