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杀危机！你的每一次驾驶都关乎生命

为何进行路杀研究

关于为何进行路杀研究，我们可以从近期的一些案例中寻找答案。例如，去年和前年在山西发生的一起事件，一只华北豹在穿越马路时不幸被汽车撞成重伤，被救助后此类事件引发了广泛关注。

华北豹作为中国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作为顶级捕食者，在生态链中占据重要地位。然而近年来，华北豹因道路穿越而遭受的路杀事件频发，媒体报道的至少有五起，分别发生在山西、四川和宁夏等地。顶级的食肉动物在自然界数量非常少，路杀事件不仅导致个体死亡，更对种群构成严重威胁，尤其是当被撞的个体是带着幼崽或处于怀孕期的母豹时，其家族或家庭群可能因此消失。

华北豹的案例只是冰山一角，路杀现象在日常生活中其实非常普遍。美国科学家Loss教授在十年前发表的一篇论文中，综述了全美国每年因人为因素导致的野生动物死亡数量。

根据他的研究，流浪猫每年在美国吃掉的野生鸟类约有24亿只，野生兽类更是多达120多亿只，对野生动物的威胁排居首位。排名第二的威胁是鸟类与建筑物的幕墙相撞，鸟撞每年导致约6亿只野生鸟类死亡。排名第三的则是与汽车相撞，即路杀现象，美国每年因此死亡的鸟类约有2到3亿只。此外，风车、电线和农药等因素也导致大量野生鸟类死亡。

除了美国，其他国家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澳大利亚每年有500万两栖动物因路杀而死亡，而欧洲的一些国家如奥地利、英国、德国和丹麦等，也进行了全国层面的研究，发现每年因道路交通导致的野生动物死亡数量在几百万到几亿只之间。

按主要分类群进行的脊椎动物野生动物-车辆碰撞的国家级估计（百万只/年）灰色区域的国家没有年度估计值

南京地区路杀调查

左边这张图片展示的是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门口，某日我停车后发现了一只被压死的黑脸噪鹛，其身体已被压扁。右图发生在南京大学的东门附近，那天早晨我送完孩子上学后，开车进入学校时发现了一只黄鼬在过马路时被撞死，场面非常惨烈。我立刻拍摄了几张照片，并上传至一个小程序中。我意识到，野生动物在过马路时可能面临巨大的危险，因为它们不懂交通规则。于是，我开始思考如何更好地保护这些动物，减少它们因道路交通安全而受到的威胁。为了深入了解南京地区道路交通对野生动物的影响，我们在2020年进行了一项系统的研究。我们选择了九条样线，每条样线大约二三十公里长，覆盖了南京的多个区域，如江宁区、玄武区的紫金山、栖霞区的栖霞山附近以及江北的老山。累计总距离达到了200多公里，每两个礼拜调查一次，每次调查需要大约三天的时间。

经过一年的调查，我们掌握了野生动物全年在季节变化中的路杀情况，以及鸟类和兽类的路杀种类和数量。由于开车速度较快且难以随时停车，我们有时只能将观察到的动物点位和大致物种并记录下来。然而，很多小的动物，如蛇或青蛙，在被压死后可能无法被识别，因此被忽略。在了解后我们发现南京地区路杀最多的鸟类是乌鸫和树麻雀，而兽类中猫和狗的数量最多，其次是自然分布的黄鼬和刺猬。我们还总结了鸟类和兽类全年的路杀规律，发现5月至7月是路杀种类和数量最高的时期，这与鸟类和兽类的繁殖周期相关。

为了评估南京地区每年有多少只鸟类和兽类被路杀，我们进行了实验，观察动物尸体在路上的停留时间。结合探测率和种群数量，估算出南京全年大约有57万只大型鸟类和兽类被路杀。如果全国的情况和南京完全一样，我们估计全国每年路杀的鸟类和兽类数量可能在2亿只左右。然而全国各地肯定不同于南京，并且这些估算还不包括两栖爬行动物等其他类群动物。

要更全面地了解中国野生动物面临的威胁，我们计划扩大调查范围，建立一个全国的路杀监测网络。同时，也希望借助公民科学的力量，让每个人都能在日常生活中关注这个问题，并上传相关数据。这样，我们就可以更准确地了解全国有多少野生动物死于路杀，并探索更好的手段来避免路杀的发生。

小型公民科学网站

路杀研究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包括媒体的报道和公众的讨论。很多人认为路杀是一个重要的议题，但国内对此的关注还相对较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计划借助公民科学的力量，进行全国的评估，以更好地了解全国的路杀情况，为保护野生动物做出贡献。

共同探讨公民科学在动物保护领域的应用，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在此方面已有诸多实践。例如，在奥地利、英国，以及iNaturalist平台上，全球各国上传了大量公民的数据。我国台湾省也建立了路死观察网，每年产生大量调查数据。以去年年底的数据为例，我们从路死观察网复制了相关数据。调查累计涉及近1万条样线，总距离超过3万公里，记录的路杀动物达28000多只。

随着数据的积累，我们可以分析动物过马路时面临的风险，并据此采取措施。通过了解动物路杀的规律，我们可以告知公众在特定季节和地点设置路牌，或发布新闻提醒，如台湾在紫斑蝶迁飞期间，提醒驾驶者需减缓车速，并设置更醒目的道路警示牌，以有效减少路杀现象。

受此启发，我们计划建立一个小型公民科学网站，公众可扫码关注小程序“路杀生物调查”，后续将通过此小程序开展全国性的路杀基本情况调查。此外，我们还组织了大型志愿者团队，开展全国同步调查。你可以拍摄路杀动物的照片、视频及周围环境，并在小程序上传时间、地点等信息，许多专业用户和后台专业人员协助识别鉴定物种。

小程序还包含地图互动功能，可查看中国各地区上传数据的情况。最初，数据多集中于中国东部、华南、华东及华北地区，东北和西北地区较少。经宣传后，东北和西北地区的数据量也有所增加。小程序还设置了排行榜，包括各省市及个人排名。如湖南省郴州的庞老师，已上传近三百条数据，记录了二十七种路杀动物，多为两栖动物，如大树蛙和黑眶蟾蜍。其他排名靠前的用户也提供了大量数据和感人故事。

截至上个月，小程序用户已达一万八千人，上传数据超过三千两百条。这些数据经筛选后，进行了简单统计。结果显示，中国东部和南部地区的数据较多，西部和东北地区相对较少。从种类上看，爬行动物最多，其次是两栖动物，再次是鸟类和兽类。路杀最多的物种包括蟾蜍、麻雀、猫、赤链蛇等。此外，还记录了许多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如小灵猫、赤狐、黄喉貂等。

我们还组建了数百人的志愿者团队，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调查。同时，我们也欢迎更多公众参与线下调查，如选择固定样线进行步行或驾车调查。希望通过线下志愿者团队和线上公民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了解中国路杀现状，评估受威胁物种数量，并探讨如何构建野生动物通道，改善道路设计，以减少路杀现象。

最后，引用珍·古道尔的话：“唯有了解才会关心，唯有关心才会行动，唯有行动我们才有希望。”感谢所有合作机构、志愿者和公民科学家的支持与贡献，也期待更多人关注周边环境，关心路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