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夜班,总是不那么太平。如果是平时,一般都是车祸伤得多。而在周末,还可能多一些打架斗殴的。
打架斗殴的手术麻醉,是我最不愿意做的。试想一下,好人谁去打架呀。能打架的主,都不是咱老百姓能惹得起的。有很多次,我们手术室护士都被患者身上的纹身、刀疤吓哭了。唉,想想都难为人家护士了。
对我们麻醉来说,倒不存在害怕一回事。想想看,我们手里的注射器和麻药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一只老虎,分分钟钟撂倒。然而,我们比较担心那些酒后打架斗殴受伤的,那叫一个不配合。明明是给他看病,他有时会借着酒劲要揍我们。这不,前几天就有一个快没命的、还和我们耍横呢!
这个小伙子,一看就不是省心的货。小小年纪,一身的纹身和刀疤。看那样子,还是社会没教育好他。等他载更大地跟头,也许就消停了。
看过他的伤情,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这小子,恐怕作到头了。
几个人连摁带劝地让他别动,但是他越来越激动。众人之所以这么担心,主要是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剔骨刀。刀身已经全没进去了,可见有多严重。凭我对人体解剖的熟知,那个位置不正是心脏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我不仅打了个冷战: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即将发生的致命变化!
然而,最令大家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混乱中,他一把拔出那把刀喊道:都给我滚开,我不治了。
震惊于他意气用事的同时,我立刻撕开全麻包。护士那边,立刻也变成了力大无穷的女孩子。硬生生的,抵抗着他胳膊的力量扎好了点滴。
有了点滴,我迅速把药物注射进他的血管。外科大夫,一边跑去刷手、一边喊护士道:快点给心外科打电话支援。
手术室内,无需多言。这样的患者,生命是以分秒钟消逝的。拔出刀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在与时间赛跑了。跑慢一点,死神就将拉走这个不懂事的小青年。
所幸,这一次我们又赢了:打开胸腔的一刹那,尽管满胸腔都是血,但是,这都是刚刚出来的血。在血液回收机的高速回收下,这些血液又“原封不动”地回输给了他。与此同时,血库支援的四个单位血细胞也及时到位。最终,在心外科医生缝合心脏后,他的血压稳住了。
手术之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还在麻醉中的这张脸,这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和我们说一句“谢谢”的脸。
送走患者后,瘫软的我坐在麻醉机前,任由报警声在那里叫着。护士见状,开玩笑道:还不快把麻醉机关掉,小心再来一个急诊!
听到这话,我瞬间惊醒,迅速开始收拾手术间。是啊,大夫虽然是唯物主义,但有时不能不信那啥呀。很多时候,越不想有急诊,可能就来了。
打扫卫生的时候,护士说:如果早拔下来,是不是早就不行了?
听到这话,我没有直接回答她。麻醉工作,让我做什么事都变得很谨慎。哪怕看似很简单的问题,我都要把各种可能想好再回答她。
那时我在思考几个问题:刀扎在了心脏哪个部位?心脏的泵血功能是否尚存?心包里是否有血?甚至,刀刃快不快都考虑了。
之所以这样分析,是因为这些因素可能都决定能不能拔下来,以及最终的结局。
比如说,刀扎在心肌比较厚的地方,而又未刺破心腔。一般来说,拔下来问题不大。但是,也得尽快就医!如果心脏的泵血功能已经下降,就不是讨论拔不拔的问题了。当务之急,要尽快就医!如果心包里有血,拔出刀,有利于心包内的积血流出,减轻了心包压塞,可能是上策。如果是十分锋利的刀,随着心脏的跳动,也可能会持续不断地割开心脏。不过,这时拔出刀的弊还是大于利的。不要拔,尽快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