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妖蛾子，肚子饿的时候连兄弟姐妹都吃

作者：李维薇（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

文章来源于科学大院公众号（ID：kexueda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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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本文对部分涉及的虫类图片做了隐藏处理，严重恐虫的读者可以放心点开阅读哦～

编者按：

今天是全国土地日，土地日是国务院确定的第一个全国纪念宣传日，今年的宣传主题是“节约集约用地，严守耕地红线”，耕地事关我国的粮食安全。为了粮食安全，除了保护耕地，我们还要跟很多害虫进行没有硝烟的战争，比如本文的主角。

近3年来，有一只妖蛾子频繁被包括农业农村部在内的国家部委“点名”，来势汹汹的它，着实引发了一场无硝烟的粮食战争。

它是谁？它就是2021年预计见虫面积4000万亩的草地贪夜蛾，其英文名是fall worm(秋粘虫)，拉丁名叫Spodoptera frugiperda，隶属鳞翅目（Lepidoptera），夜蛾科（Noctuidae），灰翅夜蛾属（Spodoptera）。除了知道它的本名外，我们要想在这场保卫粮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还得先查查它的“户口”，摸清它的“家底”。

“小东西长得真别致”（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哪里来的妖蛾子？

1797年，科学家发现并命名了草地贪夜蛾，其主要分布于美洲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是美洲重大粮食害虫之一。可以说是人类的“老冤家”了。作为联合国粮农组织通报的世界性重大害虫，草地贪夜蛾本事儿可不一般。在2006—2018年间受灾最严重的年份里，草地贪夜蛾导致巴西玉米减产34%，洪都拉斯玉米减产40%，阿根廷玉米减产更高达72%。2018年，草地贪夜蛾在美国造成玉米减产20%。

在2016年以前，美洲以外的地区都没有草地贪夜蛾分布的报道。但这妖蛾子不甘心偏安一隅，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便打算走遍全球。2016年至2018年，草地贪夜蛾刚走出美洲大陆，就肆虐了非洲44个国家，所导致的经济损失超过130亿美元。

2018年5月，草地贪夜蛾首次来到亚洲。先后到了印度，缅甸，泰国，也门和斯里兰卡等地。据不完全统计，其所导致的受害面积约200万公顷，部分地区造成玉米减产10%以上。

草地贪夜蛾的罪恶征程还在继续。2018年12月底，草地贪夜蛾的先遣部队来到中国云南省探查。2019年1月，其鬼鬼祟祟的先遣队被我国科学家发现了行踪，当年，在全国至少26个省（市、区）1524个县（区）见虫。2020年2月，草地贪夜蛾在我国的见虫面积已经是同期的90倍。2021年春季，西南地区降水偏多，江南华南降水偏少，这都有利于草地贪夜蛾持续在我国繁殖并造成危害，我们实在不可掉以轻心。

妖蛾子的秘密武器

那么，草地贪夜蛾为什么能够这样远涉重洋，为害一方呢？或许可从它的虫生入手，了解原因。

草地贪夜蛾是一种完全变态昆虫，生长过程主要分为卵、毛毛虫、蛹、蛾子四个阶段。在不同阶段，草地贪夜蛾都装备了秘密武器。例如，草地贪夜蛾的淡黄色卵表面覆盖有麟毛，可以阻挡外部伤害，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在最长的幼虫阶段中，随着体型的长大，它尾部上如同麻将四筒一般的点会变得更加明显，身上的刚毛会更加浓密，腹足上的趾钩数量也会增加，为其行动力提供了保障。

处于毛毛虫阶段的草地贪夜蛾（图片来源：作者自制）

妖蛾子最强防御期就是蛹期。在这一阶段，它钻入泥土或其他隐蔽处，为自己武装上了一个棕红色的蛹壳，具有很强的防水性，防御性也大大增强；破蛹成蛾后，草地贪夜蛾“修成正果”，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妖蛾子。此外，灰色的迷彩外套为其在夜间活动披上了一套绝佳的伪装服。这些秘密武器无疑增加了防治的难度，也让妖蛾子十分猖狂。

妖蛾子：我饿的时候，

连自己兄弟姐妹都吃！

除了秘密武器，草地贪夜蛾还会通过蜕皮让自己变得更强。经过6次的蜕皮之后，草地贪夜蛾能让身体变得更大。并且，每次蜕变都可使食量翻倍。到了草地贪夜蛾3-6龄（蜕皮一次为一个龄期）的时候，就是它作为大胃王吃相毕露的阶段。

被草地贪夜蛾啃食过的叶片（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在这一时期，它会张开萼片般的利嘴，疯狂啃食植物芯叶和幼嫩部位。更为可怕的是，它们不但吃植物，在密度大时，它们还会自相残杀，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吃相别提多难看了。另外，草地贪夜蛾还具有以下特征：

1、特别能生

从不足芝麻大的卵到破茧成蛾，草地贪夜蛾只需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并且，这只妖蛾子能生能养，一年四季都可繁殖，且数量惊人。母蛾一次可以产出100-200粒虫卵，短暂的一生可产出900-1000粒虫卵，可谓虫丁兴旺，儿孙满堂，真是昆虫界的超生游击队。

2、特别能飞

妖蛾子还拥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借助气流，它每天晚上可飞行上百公、上千公里，堪称是飞蛾中的“战斗机”。另外，蛾子的幼虫虽不能飞行，但可通过爬行、在植物间吐丝悬挂等方式进行迁移，成千上万的幼虫如行军一般在田间扩散，疯狂啃食，给庄稼带来“灭顶之灾”。

3、特别会搭便车

2016年草地贪夜蛾首次逃离美洲，入侵非洲。根据对气候条件的分析，季风是由非洲吹向美洲，这与草地贪夜蛾的扩散方向不符。无论是成虫自主飞行，还是借助气流飞行，这段距离并不支持妖蛾子迁飞入境。因此，科学家推测，草地贪夜蛾从美洲入侵非洲是通过国际贸易的途径“搭便车”被无意引入的，这种不买票就悄悄搭乘人类物流网的方式，帮助其实现了在100多个国家广泛传播的野心。

4、特别能“扛揍”

2020年期间笔者与云南农业大学合作，完成了云南省芒市草地贪夜蛾幼虫肠道可培养细菌种类及对抗生素的敏感性实验。实验发现，草地贪夜蛾5龄幼虫肠道内可培养的细菌有3门5科5属6种，其中，变栖克雷伯氏菌是草地贪夜蛾幼虫肠道的优势种细菌。变栖克雷伯氏菌对青霉素、红霉素和氨苄西林存在明显的耐药性，这也表明草地贪夜蛾存在天然耐药性基因。

真的拿妖蛾子没办法吗？

虽然草地贪夜蛾妖性十足，却也可防可控。自它选择来到了我国作妖，便逃不出科技实力和生物多样性资源的考验。例如，笔者研究的夜蛾黑卵蜂就是草地贪夜蛾的一大克星，夜蛾黑卵蜂可以把自己的卵产在草地贪夜蛾卵内，将这妖蛾子扼杀在摇篮状态。

夜蛾黑卵蜂寄生草地贪夜蛾卵（图片来源：作者自制）

此外，笔者和云南生物资源保护与利用国家重点实验室合作，进行了异色瓢虫幼虫对草地贪夜蛾卵和低龄幼虫的捕食作用的研究，发现异色瓢虫 1 龄幼虫对草地贪夜蛾卵的日最大捕食量平均有25.6 粒，4 龄幼虫对草地贪夜蛾 2 龄幼虫的日最大捕食量为 33.3头。这表明，异色瓢虫幼虫对草地贪夜蛾卵和低龄幼虫具有较好的控制效果，可用于对草地贪夜蛾的防控实践。有读者可能会问，可以召唤可爱的小鸡小鸭来对付妖蛾子吗？遗憾的是，因为狡猾的草地贪夜蛾多藏在心叶里，所以家禽一般吃不到，拿它没办法。

从寄生昆虫的挖掘到捕食天敌的发现，再到有关性诱剂、农药的研发，科研人员从各方位打出了一套防控草地贪夜蛾的组合拳。因此，只需按照早发现、早布局、全面监测、全力扑杀，分区施策、联防联控的要求，优化监测防控措施，大力推进统防统治与应急防治，结合生物生态控制，就可以最大限度降低草地贪夜蛾的危害损失。2021年，国家提出了针对草地贪夜蛾的专项防控技术方案，确保草地贪夜蛾不造成大面积北迁危害，将玉米生产总体危害损失控制在5%以内。

遇到这妖蛾子，我可以直接用手抓吗？

2019年期间，笔者与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所合作完成了草地贪夜蛾的病毒研究。万幸的是，妖蛾子虽可恶，但其体内不存在对人体有伤害的病毒，所以用手去抓虫，也不会受病毒的危害。当然，也不要想着靠吃来消灭妖蛾子。（它们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好吃）

转眼间，我们又将迎来防治草地贪夜蛾的关键时期，一场“虫口夺粮”的战争又将打响，包括科研人员在内的多方力量将再一次奋斗在保卫粮食的一线。你可能会问，如何为打赢这场粮食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或许，发现妖蛾子及时报告，积极参与防治知识的宣传，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都是值得肯定的答案。

参考文献：

[1] 李维薇,刘佳妮,桂富荣,和淑琪,陈泉燕,何桂武,陈斌.中国面临外来生物入侵挑战与防控对策研究——以草地贪夜蛾为例[J].中国农学通报,2020,36(12):120-126.

[2] 徐天梅,符成悦,苏造堂,肖关丽,李维薇,陈斌.云南草地贪夜蛾扩散区与首发地种群肠道细菌群落组成结构及多样性的比较[J].植物保护,2020,46(04):116-125.

[3] 赵英杰,符成悦,李维薇,张立敏,杜广祖,陈斌,李正跃.异色瓢虫幼虫对草地贪夜蛾卵和低龄幼虫的捕食作用[J].植物保护,2020,46(01):51-54+86.

[4] Shi, J., Li, W., Wang, Y. et al. Meta-Transcriptome Profiling of Novel Invasive Pest Spodoptera frugiperda in Yunnan, China. Virol. Sin. 35, 240–244 (2020). https://doi.org/10.1007/s12250-019-0018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