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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记者 王雪莹 编辑/丁林
新媒体编辑/李云凤
采访专家
储朝晖(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中国教育学会学术委员)
不久前,教育部办公厅印发通知,对加强教育App管理,推动与“双减”政策衔接提出了明确指导,对提供和传播“拍照搜题”的作业App提出了“暂时下线”的要求。
(图片来源:人民网微博)
一时间,“拍照搜题对与错”的问题在全民范围内引发热议。搜题软件的原理是什么?它们提高了孩子的学习效率,还是不利于他们培养独立思考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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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搜题”是如何实现的?
打开手机拍张照,就能自动搜索题库、找到标准答案,如此智能的操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技术角度来看,要想实现“拍照搜题”,目前主要通过以下两种方式实现。
“按图索骥”
第一种技术叫做“相似图像搜索引擎”。用户拍一张待解题目的照片,算法据此从题库中寻找有最高相似特征的图片,也就是所谓“以图搜图”。
最初的“拍照搜题”主要依赖于文本关键字进行检索。然而,由于很多时候目标图像周围会出现一些毫无干系的文本信息,这些干扰项可能大大降低搜图的准确性。因此,技术人员基于“以图为本”的思路,又陆续提出了多种不同的图像特征提取思路。
比如“颜色分布法”:数字图片由大量像素点组成,每个像素点又可以用红、蓝、绿三原色来表示(即RGB像素表示法)。如果用三原色来“拆分”图片,那么图片的像素点最后会组成一张独特的颜色分布直方图。通过比对两张图片直方图的相似性,就可以实现“按图索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又比如“感知哈希算法”,这种算法的主要原理是通过缩小图像尺寸、计算像素灰度平均值等步骤,给每张图片生成高度简化的“指纹”字符串,再通过对比,找出与该“指纹”高度相似的照片,即可实现“以图找图”。简单来说,这类算法的核心逻辑,就是用“抽象”的方法,保留并突出图片最本质的特征。将大量图片生成特征索引库后,搜索查询也变得更加简单。
“洗牌,码牌”
除了以图搜图,“光学字符识别(OCR)”技术也被应用于搜题。这类技术凭借相机、扫描仪等电子设备采集纸上的印刷体字符,再利用识别软件将图像中的文字,转换提炼成文本格式,供搜索软件进行检索。
有别于图像搜索,OCR算法不仅搜题准确度更高,其计算效率也更高,所需的硬件空间也更小。目前,大多数提供扫图搜题功能的作业App使用的都是这种技术。
具体来说,OCR算法首先会对图像进行预处理(如将彩色的图片转为黑白),尽可能剔除冗余特征,只保留核心特征,并进行信号降噪处理,对黑白图像中容易影响后续识别的“杂点”进行过滤。
考虑到用户在拍照的过程中,可能在拍摄习惯、环境光线等因素的影响下,导致上传的照片歪歪扭扭不利于识别,OCR在识别期间还会自动矫正文本内容的方向。
▲OCR算法简要示意图(绘图:王雪莹)
在完成图像的预处理后,OCR算法对图像的处理类似于“先洗牌,后码牌”,即先根据行列,将文本切割成一个一个的单字,再借助深度学习算法对这些文字进行逐个识别,而在文本的最终输出前,算法还会对“重新码好”的字块进行语义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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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家长和老师的声音
便捷和准确,是“拍照搜题”功能大受欢迎的两个重要前提。例如,“作业帮”App团队就曾公开表示,他们所提供的拍照搜题功能响应速度“最快0.8秒,准确率达到95%以上”。
然而,教育部在关于加强教育App管理的通知文件中表示,之所以要求对“拍照搜题”类App进行暂时下架整改,是因为其功能存在“惰化学生思维能力、影响学生独立思考、违背教育教学规律”的不良影响。
过于强大的“外援”对于学生的教育究竟有何影响?就这个问题,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听到了各方不同的声音。
家长:技术本身没有错
“我其实觉得这个功能挺好。像我,每次遇到自己也不会的题,就会让孩子去看搜题下边儿的解析。”市民王爽告诉记者。
王爽本身也是一位教师,儿子今年上初二。她在辅导孩子功课时,偶尔也会遇到不会做的情况。“其实只要是在家长监控下,就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都是因为孩子把自己关屋子里,和家长缺乏沟通,这样的问题比较大。”
(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与王爽类似,目前是互联网企业高管的罗梅也认同拍照搜题的功能。身为家长,罗梅并不担心这种功能会影响孩子的学习:“就算没有拍照搜题,用纸质的习题册,你也能拿着答案抄……归根到底还是家长的管教不严,不是技术本身的错。”她说。
“它们其实挺好,就是有一个问题。我觉得(有时候)准确率可能不太行,或者说不同产品间的表现浮动很大。”罗梅说。她的女儿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还没到需要搜题辅助的时候。但罗梅出于好奇,也试用过多种搜题产品。“此前有朋友给过我一个智能教辅设备,就有搜题功能。我试过很多次,特别容易搜错题,尤其是复杂一点的题,准确率很低。”她告诉记者。
根据这种设备的官网介绍,该产品与作业帮App合作,共享“行业最大、超3亿智能题库”。但此前有媒体在报道中称,拍题神器“平均准确率不足60%,即便仅作为参考,价值也并不高。”、
教师:教育的过程不能走捷径
“对于不同的孩子,它们的影响也有所不同。”
北京市某重点中学教师张方(化名)告诉记者,在一定程度上,拍照搜题功能的确可以提高学习效率,在课外时间给予学生一定的辅导,并给那些“一知半解”的学生提供题目的解析甚至步骤讲解。“但对于自律性不强、家庭监督不够的学生来说,使用这种软件就会沦为单纯的抄袭。”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张方认为,无论是课堂互动、互动答疑,还是家庭作业,都是老师获取教学反馈的不同方式。如果学生上交的都是完美答案,老师就失去了有效的教学反馈。
“平时交上来的作业都很好,但是一到考试成绩就不理想,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张方说,“这也引发了我们的深思,这类快捷的答题解惑到底能帮学生理解、掌握知识到哪种程度?”
对于搜题软件,重庆一中副校长周鹊虹曾公开表示:学习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对知识有一个从了解到渐进把握的过程。违背这种规律,则不利于培养学生正确的思维方式。
尽管“拍照搜题”能为学生提供部分解题过程,但客观来说,App给出的解析有时过于简单,学生不一定能真正理解内在的逻辑和思路。
“做题的初衷,不是学生给出正确答案就了事,而是希望通过做题提升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周鹊虹说,“(如果)学生简简单单就拿到了答案,就起不到这样的作用了。正因如此,我们才说类似这样的App功能是弊大于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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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搜题”功能需要正确引导
记者发现,当前多数搜题App都划分了“家长、学生、教师”等不同的用户模式,只有家长和教师模式下,用户才能快速查询答案及解题思路,而这两种模式均需要提供成年人的身份认证信息。
然而,此前也有媒体通过试验发现,部分搜题App虽然设置了不同模式,但孩子只需要输入任意成年人姓名与对应的身份证号,就能随便登录“家长模式”并查看答案,并不能真正实现“只答疑、不抄袭”的目的。
“(拍照搜题)就犹如一把刀子,既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伤人,就看用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中国教育学会学术委员储朝晖告诉记者。
“搜题软件本质上其实是一个资源,我们要思考的是谁来用、怎么用的问题,而不是‘要不要用’。”储朝晖指出,“(发挥其价值)离不开良好的家庭教育以及家长的监督和引导。如果孩子自律性强,就不会依赖数字化资源库,还是习题册背面的答案。他们知道直接抄是不对的,是不应该做的。”
(图片来源:新华网)
尽管教育部已明文要求对含“拍照搜题”功能的作业App暂时下架,但记者在亲身体验后发现,“作业帮”App依然可以通过拍照搜题功能快速给出答案,而“小猿答疑”已经区分了用户模式,“学生模式”下并不能直接抄答案,只能查询题目解析。
对于这种折中方案,张方的态度比较积极:“如果一刀切地下架全部功能,就会额外增加老师一对一的答疑时间,并给学生尤其是那些比较内向的学生造成负担。额外的答疑,或多或少也会影响老师在课题创新、研课方面的精力投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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