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科学”流言是网络流言中频发、极易引发舆情变动的类型。“科学”流言传播规律的研究事关社会治理和网络舆情治理的成效。以2019年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发布的十大“科学”流言在新浪微博平台的所有相关内容为研究对象,从关联性、重复性和生成方向分析社会化媒体平台中“科学”流言的生成特点。结果发现,后真相社会环境、易感人群的存在、单一的辟谣主体等因素促进了“科学”流言的产生和传播。由此提出“科学”流言治理的逻辑,即治理观、场域观、技术观和新时代科普观。
流言是指未被证实的具有传播属性的信息或言论。 “科学”流言是内容事涉广义科学的流言。近年来,随着微博、微信等社会化媒体的勃兴,“科学”流言呈快速传播之势。一个显著的反证就是基于社会化媒体的“科学”流言辟谣平台的不断建设和辟谣内容的持续发布。“科学”流言的传播不仅是理解科学的阻力和认知障碍,不利于全民科学素养的提升,而且容易造成舆情的波动,流言与日常行动的结合极易形成抗争性行为,增加社会治理的难度。
1 相关研究
目前,“科学”流言研究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基于量化分析的“科学”流言内容研究。二是以辟谣类网站为对象进行的“科学”流言治理研究。相较于流言研究,“科学”流言研究领域更加集中、流言治理对策更具系统思维和针对性,是流言研究的细化。同时,亦能发现“科学”流言研究倾向于对具象的流言内容进行特征总结,存在平面化的问题;流言规律研究亦是对流言文本的内容分析,并未深入流言传播的动态过程进行观察,研究局限于静态。本文基于已有研究成果,以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发布的2019年度十大“科学”流言为样本和切入点,以这些流言在新浪微博平台传播、转发期间(2019—2020年)的所有微博文本为研究对象,着力分析“科学”流言在社会化媒体平台从无到有的生成过程和生成规律,并思考“科学”流言的治理思路。
2 “科学”流言的生成分析
2.1事件关联性分析
根据奥尔波特的流言传播公式,流言产生均有一个明确的源头事件作为起点。本文追溯2019年十大“科学”流言的微博传播路径,将这十大流言的源头事件分为三类:直接事件、间接事件和关联事件。
2.2重复性分析
重复性是指同类“科学”流言在单位时间内多次出现的现象。一般流言生成的源头事件以新闻事件、社会事件为主,事件的孤立性和偶发性决定了流言的孤立性,一般较少出现重复传播,而“科学”流言则存在重复性的特征。
2.3生成方向分析
基于社会化媒体中“科学”流言源头事件的渠道属性,可以将“科学”流言的生成方向分为线下→线上和线上→线上两种类型。线下→线上类型是指源头事件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社会事件或言论,引发了流言在社会化媒体中进行线上传播;线上→线上类型是指源头事件是出现于互联网媒体中的网生事件、言论或文章,流言从起点到传播均在互联网场域当中。
3 “科学”流言生成的原因
3.1“后真相”社会语境
“后真相”概念在2016年形成,源自西方社会政治领域。后真相社会的核心特征是情感战胜了事实成为公众进行认知判断和行动选择的标准。在社会重归部落化的趋势中,学者认为中国社会一定程度上也具备了后真相社会的特点。
后真相社会语境促进了“科学”流言的产生和传播。“科学”流言生成于线上、线下两个方向。一方面,作为“科学”流言源头事件的网文具有后真相特征。另一方面,造成“科学”流言传播的线下事件背后具有后真相逻辑。当一个社会失去对基本价值和社会秩序的基本共识,观念传达与接受之间就会短路,其结果是,人们只能根据自己的立场有选择地相信事实,或者拒绝真相,或者相信“另类事实”。
3.2易感人群的圈层传播
“易感人群”的概念源自医学健康领域,心理学等社会科学领域援引这一概念描述面对突发事件和非习惯状态时,相较于他人更容易引发心理应激反应和联动行为的人群。在“科学”流言的传播过程中,易感人群是指对于某些“科学”流言容易产生信任并可能产生传播行动的人群。形成“科学”流言易感人群的因素有两点:一是流言内容与相关人群的利害关系高度正相关;二是相关人群的科学素养较低。
3.3科学共同体为主体的单一辟谣方式和自为科普手段
社会化媒体场域中的“科学”流言应对主体是由科学家群体构成的科学共同体。流言应对的方式是“流言传播—科学共同体辟谣—主流媒体转发”线性逻辑。科学家对流言内容证伪的结论性内容是社会化媒体中主要的辟谣文本,用来对抗“科学”流言的传播。
社会化媒体中科学家对于“科学”流言的辟谣和相关科学知识的科普,往往又是科学家自为的个体行为。在专门的科学普及类网站、“科学”辟谣网站中,科学家以契约方式提供持续的知识生产。而微博、微信平台的“科学”流言辟谣则是科学家在遇到本领域流言后自发地证伪、辟谣和知识传播。这种科普方式存在偶然性,同时基于科学家的个性、社会化媒体使用习惯以及对科普的积极性不同,并不是所有“科学”流言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科学家的回应,这样就给“科学”流言传播形成了空间。
4 “科学”流言治理的逻辑及对策
4.1以治理观取代辟谣观,更新“科学”流言治理理念
“科学”流言的治理理念内涵包括三点:多元协同、长期对话、柔性处置。一是多元协同,即将科学共同体单一主体面向社会发声辟谣的模式改为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包括主流媒体、科学自媒体、商业媒体)共同建立横向联系和协作处置方式。二是长期对话,即改变传统“科学”流言治理中的机械思维和短期治理的功利思维,理解后真相语境与易感人群结合下“科学”流言存在的长期性和频发性。三是柔性处置,即识别“科学”流言的生成领域事关民情民意,事关社会治理和科学普及中的薄弱环节。
4.2以场域观统筹线上线下协同,识别“科学”流言的抗争性与重复性
“场域”概念由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Pierre Biurdieu)提出,他将场域定义为“位置间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一个形构”。场域由客观的物质空间和人在其间的主观行动共同作用而成,是社会行动者进行行动的空间。基于布迪厄的界定,场域有如下特点:一是关系性,不同的场域存在场域位置关系,场域内行动者存在互动关系;二是竞争性,场域内行动主体掌握不同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象征资本,资本是场域内行动者进行竞争的目标和手段;三是行动者惯习,惯习是行动者受社会现实影响后作用于个体意识层面的稳定的行为和性格,是行动者在场域内进行实践的依据。
4.3以技术观建立数字治理路径,实现流言治理的科学性
第一,依托大数据技术,可以追溯“科学”流言在社会化媒体当中传播的全过程,明确识别流言生成的源头事件。以对源头事件的回应和处理作为“科学”流言治理的起点,将“科学”流言治理的关口前置;分析“科学”流言的规律性,对于易重复出现的“科学”流言,在其生成的时间周期提前介入,将“科学”流言治理的时间提前。
第二,易感人群的数字画像。社交化媒体用户的实名特征、用户的社交化媒体使用生成的数字足迹、用户对流言搜索、点阅、评论、转发等行为数据等通过数据识别和计算,能够较准确地找到“科学”流言对应的易感人群。与易感人群针对性地对话及线下互动,将“科学”流言与易感人群的科学素养教育相结合。
第三,建立“科学”流言辟谣的数据库平台。当前,政府科普机构、科学共同体、科学自媒体和商业媒体建立了大量的“科学”流言辟谣平台,并进行周期性的“科学”流言辟谣活动。问题在于这些平台场域区隔、关注人群有限,且辟谣的短期效果明显。以协同的方式建立整合的数据库平台,开放的数据库平台能够成为各类科学传播主体与公众进行对话的平台,打破不同场域的区隔。同时能够发挥其对“科学”流言治理的长效机制,将辟谣动作变成围绕科学素养提升的知识普及,提升科学技术在公众生活中的作用力,促进公众形成对科学更具亲和力的认知评价。
4.4 以新时代科普观统筹治理结构,建立“科学”流言治理的常态机制
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应对“科学”流言基于不同的立场。政府基于社会舆情稳定,科学共同体基于知识生产,媒体基于流言背后的新闻性。将不同立场的治理主体纳入同一的治理结构中,是“科学”流言治理的根本抓手和实践路径。在现阶段,应以新时代科普观为指导,依托国家科普制度的权威性、科普组织的体系化,建立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三权合作”的科普结构,以实现“科学”流言治理的常态化、制度化和统一化。
在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三方合作”的科普结构中,政府领导下的国家科普组织承担科学传播的统筹领导和监督管理职责;科学共同体承担科学知识的生产和解释职责;媒体承担科学内容的分发、转译和二次传播职责。三方各自在权责要求的框架下合作运行,将“科学”流言治理纳入制度化的体系之下。
5结语
本文以“科学”流言在社会化媒体中如何生成为研究起点。社会化媒体中“科学”流言生成的关联性分析、重复性分析、线上线下的渠道关系分析旨在证实“科学”流言生成根植于社会现实的基本事实。后真相的社会语境、易感人群的长期存在、科学共同体为主体的单一辟谣方式是社会化媒体中“科学”流言广泛存在和传播的社会根源。“科学”流言作为现代社会事实上的一种长期存在,对其处置应以治理观、场域观和技术观的系统逻辑进行,并以新时代科普观为指导,建立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三方合作”的常态治理结构。治理观促进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和大众建立四元一体的治理系统;场域观旨在从科学流言生成的线上线下关系角度建立治理链路;技术观是基于社会化媒体的媒介特征提升治理的针对性和科学性;政府—科学共同体—媒体“三方合作”体系旨在实现流言治理的制度化和科学普及的社会化。以此,促进大众科学素养的提升,降低“科学”流言传播的负面作用,消弭科学谣言存在的空间。
来源:《科普研究》